李奥一眼就看到了Moons, 或者说BY。而她似乎也立即注意到了他。
认识BY不稀奇, 李奥打赌这座球场里至少一半的人都能认出BY。但李奥见到BY真人第一眼的感觉, 更多的跟他三年多前在Tinder上看到的那张照片重合。他事实上在这之前完全无法回忆起那张照片的细节，只有一个模糊的感觉框架。
这个“饥饿艺术家”，在这三年多的时光里，自然不仅是增长了年龄，她的人生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在Tinder上就是亮眼的，不然不会被他“看中”进而推荐给喻子延，但被LA包装打磨过, 是完全不一样的光芒四射。
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与三年多前相比，有那么大的重合呢？
李奥很快想到了，这女孩儿目光里的讥诮没有变过。
“我完全理解你们兄弟俩为什么都喜欢上她了。”李奥半挡住嘴唇半转身低声跟喻子延说, “她没成名时站在麦当劳旁边, 瞧我还记得是麦当劳, 她就是一副‘去你妈的世界’的德行, 而你们兄弟俩简直把这句话印在脸上。”
喻子延板着脸揶揄了一句, “有兴趣？”
“我是智障么？你们兄弟drama不好看？我偏要掺一脚？而且我从来不跟你竞争。她就是再有魅力, 又不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呼吸的女人。无意冒犯。”李奥摆着头笑了一声, 朝朋羊他们那桌走了过去。
喻子延跟李奥并排走着。她看上去像是认得李奥。喻子延想。
同时，立刻有俱乐部的员工朝他们走了过去。
李奥对切尔西俱乐部的熟悉程度可能不亚于这里的任意一个员工, 从少年时代的季票到近年来的年包厢，切尔西始终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工作的缘故，当然更多的是个人性格的原因, 导致他算不上狂热的球迷，但热爱可以是恒定的。
噢拜托不是所有banker都很无聊，李奥自认为比喻子延有趣多了，就连子翔都这么说过。李奥可是跟前英格兰主帅约过一次会，更是跟另外一个俱乐部的队医约过很多次会。总之，他跟足球世界的联系，比子延这个有个超级球星弟弟的家伙紧密得多。
朋羊很诧异地发现跟喻子延一起的那个亚裔男人从看她第一眼就对她露出了熟络的微笑。对，不是歌迷那种，倒像是他们认识。
所以，喻子延还跟他的朋友，提起过她？她一向以为喻子延是个极度重视隐私的人，尤其是感情生活。
她自然也就微笑回去。喻子延也朝她淡淡笑了笑。
牛大王看到朋羊脸上的表情，连忙扭头。
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两个亚裔男人，都是一身典型的英国男人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在冬日里的打扮。一套深色西装外加一件深色大衣。喻子延脖子上的围巾是深灰色的，另外一个哥们则戴着蓝军的围巾。两人身高体型相近，模样都很俊朗，走哪儿哪儿扎眼的类型。说是一对……牛大王觉得自己思维不能太“腐国”。至少他知道喻子延是直的。
牛大王今日的穿着同样偏正式，但没有喻子延和李奥正式，而他也跟李奥一样，戴了切尔西的围巾，不过那条围巾此刻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我刚还在想这哥们会不会来。”牛大王小声跟朋羊说道。
李奥则正在跟过来的那个俱乐部员工说话，“暂时没什么需要，谢谢。”然后他停在了朋羊他们桌前。
“嘿，BY，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李奥用中文客套地说，脸上的微笑很有亲和力。
朋羊和牛大王都站了起来。
李奥隐蔽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女孩儿。淡妆、马尾、黑色牛仔裤、白色高领毛衣与咖啡色风衣，黑色高跟长靴。没有太多修饰，但足够火辣了。
她是如此年轻，噢作为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他当然可以这么说。年轻有很多不好，但也有很多好。她的确如那些随处可见的照片和视频里一样美丽性感。而她整个人迸发出的那种张扬与光芒，对于有些男人来说，有如召唤的磁场。感谢上帝不包括他。祝喻子延和喻子翔好运。李奥想。
朋羊的目光往喻子延脸上落了落。
他始终没有回复那条信息。他此刻看上去很得体。她实际上也跟牛大王一样，琢磨过他会不会来。如果他来，他们碰到会不会尴尬。而如果他的父母、妹妹也在，会不会更尴尬？
可这一切实实在在发生的时候，只是很真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戏剧化。
“Leo，中文名叫李奥，我的朋友，切尔西球迷。”喻子延简单介绍，声音表情都很平淡。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看了一眼牛大王。
牛大王自来熟地抬了抬下巴。
朋羊这一刻的感觉很剥离。她感觉：在场四个人，全都知道她跟喻子延之间的事情。
而明明，在外人看来，他们都不应该是认识的。
“嗨，Leo，很高兴认识你。”朋羊跟李奥握手，也介绍了牛大王，“刘达航，我的朋友，切尔西球迷……”
刘达航打断道：“死忠切尔西球迷。你们好。”他说着，跟李奥和喻子延都握了握手。
而后，诡异的，刘达航和李奥一起看向了朋羊和喻子延。
喻子延朝朋羊微微一笑，“嗨。”他主动伸出了手。
朋羊也微笑，跟他握了握手，“嗨。”
距离上次见面和肢体接触，隔了两个多月。
喻子延握着她的手，想起一句话来，或是一个该死的哲学观点。
【This world， which is the same for all， no gods or human beings have made; but it ever was， is now， and ever shall be an ever-living Fire， with measures of it kindling， and measures going out.】
【这个世界，对万物皆如此，不是什么神或者人造的；它过去，现在，将来都是一团永恒的活火，以一定尺度燃烧，以一定尺度熄灭。】
混沌。而非有序。
喻子延松开她的手之际，她也松开了他的。
刘达航和李奥一起盯着握着的两只手，随着他们松开，他们又一起抬头，二人视线接触到时，同时说道，“你是切尔西球迷？”
此后，李奥和喻子延加入了朋羊他们桌。
之后的时间，就是刘达航和李奥在聊足球和切尔西。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二人细数着俱乐部历史。
喻子延偶尔插一句话，朋羊偶尔问一个问题，他们二人之间则基本不交流。
这期间有几个自称是朋羊歌迷的贵宾区球迷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合影。这一年多，这样的情况，朋羊在各种场合都会碰到，如今早已习以为常。没有特殊情况，她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拒绝。
不多久，朋羊收到了喻子翔的信息。
【我在这了，bae，赛后联系，兴奋，以及疯狂地想见你x】
朋羊低头立即回复：【祝你好运，等不及想见你x】
“噢我不是剑桥，我是牛津……”
朋羊听到这句话抬了下头，她的目光掠过喻子延，喻子延朝她笑了笑，他的微笑很礼貌，他的目光很温柔。她也礼貌地笑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餐厅的门再次被打开。
朋羊转头。
“我父母。”
她听到喻子延说。
朋羊以为自己会紧张的，但她没有，完全没有。她不知道是喻子翔的话的作用，还是她“艺术家”的预感。她感觉他们会喜欢她，她同样感觉他们不会喜欢她。
一番介绍之后，朋羊从喻先生和陈女士的眼里看到了欣赏看到了好奇，都不明显。还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子翔告诉了我们你会来。安妮塔有工作，今天来不了，她也跟我们说，代她跟你问好。”陈女士和善地说。她很体面，在她的年纪，优雅不失锋利。她的打扮跟朋羊有类似，牛仔裤与大衣，不过里面的不是高领毛衣，且她的衣服色彩要更温和一些。喻先生的打扮则跟喻子延有类似，但没有那么正式。
类似的衣服，不同的人穿出来，当然是不一样的。
朋羊刚要说话。
陈女士又道，她的面部表情有点可爱，“羊，我不太确定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李奥憋不住笑了，“叫BY的话，艾莎会觉得自己是个高中女生。”
陈艾莎听了一笑，喻柏恒也是。
李奥说着看向朋羊，问道，“BY，你有昵称吗？或者，英文名？”
朋羊感到李奥问“英文名”时略带深意，李奥甚至瞥了一眼喻子延。就像他知道“Moons”这个名字一样。
“羊就可以。感谢安妮塔的问候，艾莎。”朋羊看了看李奥，又看着陈艾莎微微笑着说。
先前陈女士就说过可以叫她艾莎了，但她管喻先生还是叫喻先生。她又想，这家人很奇特，女性有英文名，男性没有。但如果加上Leo又不奇怪了，李奥就有英文名。
“羊是吉祥的意思，对吗？”喻先生突然问。
朋羊微笑点头，她没有去看喻子延，显然不可能是喻子延告诉他父亲的。
喻先生笑了下，“你父亲很用心。”跟他妻子比起来，他话少很多，而且笑的也少一些，但笑起来跟两个儿子都是有些像的。
喻先生这句话，喻子延也说过。朋羊一直知道朋老师是很用心的。是给女儿美好的祝福，也寄予了厚望。
“谢谢。”朋羊依然微笑。她看到喻子延还是那么淡然笑着。
时间这时候也差不多了，李奥和牛大王都在说切尔西的球员准备出来热身了。
朋羊不想错过喻子翔的热身。或许在座没有人想错过。
大家陆陆续续站起来，往外走。李奥正在询问包厢的事，大概是想确定大家是分开，还是就在一个包厢。
当餐厅的门被打开，朋羊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Rose Darling.
那个跟她竞争过两次最佳新人奖的二十岁的摇滚女歌手。
但Rose看上去是一点都不惊讶的。跟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女性，可能是她的经纪人。
Rose跟朋羊打了招呼，她操着标志性的利物浦口音，“就知道你在这儿，BY。”她穿的很摇滚，她嚼着口香糖跟另外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嗨。”她也不管那几个认识她与否，搭理她与否，她随即转回头，跟朋羊说，“我们聊聊？”
*
Rose是利物浦球迷，作为一个利物浦人，她手臂纹身上就有利物鸟。至于一个利物浦球迷为什么来看切尔西的比赛，Rose的回答是，“我是来找你的，我就住在附近。”
朋羊还没去看台，依然在包厢里。她看着Rose小臂上的纹身，问了别的问题，“你喜欢披头士？”
“当然，Yoko。”Rose坏笑着调侃朋羊。她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根烟出来。她左手每根手指上也都有纹身，指甲油是黑色的，很衬她的到肩黑色碎发。她化了妆，很淡的烟熏妆。她五官非常精致。很漂亮的一个英国女孩儿。
站在窗边的牛大王回头看到这一幕，立即说：“ Hey cool girl，这里可不能抽烟，不然引发火警，比赛都他妈得延迟了。”牛大王表情语气，仿佛是谁他妈要让他的偶像晚出场，他得跟人拼命。
Rose不屑地朝牛大王抬了抬下巴，“我没那么蠢好吗，dickhead。”然后她看回朋羊，“我救了你？”
朋羊好笑地看了过去，没说话。
“他们难道不是喻的家人？我想你第一回来看你男朋友的比赛，喻是你男朋友对吧？你应该不想跟他的家人在一起待九十分钟？那太他妈无聊和尴尬了。”Rose一边说着一边往窗外望了望，手里还在玩着那根烟。
纽卡斯尔的球员已经出来了，切尔西的零星有几个，牛大王在窗边勾着头盯着球员通道，目前为止，子翔还没出来。
“我无所谓。”朋羊笑笑，耸肩。
“《太阳报》说你导致了皇马更衣室的矛盾，喻才转会的，Yoko。”Rose嗅了下那根烟，然后放回了烟盒。“去他妈的《太阳报》，我是利物浦人，从来不喜欢他们。但他们还他妈预测你一定会来看这场比赛。你的名字出现在足球报道里已经是平常事。你的照片到处都是。”
今天，推特上，从朋羊到达希斯罗开始，就已经被抓拍。
“他们说我从马德里绕了个路（detour）……”朋羊又笑了，扬扬眉。
不仅如此，《太阳报》把朋羊和喻子翔这两年的所有交集都罗列了出来。《太阳报》还说，这个月，是他们相遇两周年。
朋羊刚说完，牛大王就激动地喊道，“子翔出来了！”
朋羊站了起来，Rose也站了起来。
两个女孩儿站到了窗边，牛大王干脆去了看台。
从这里，也能看到那个身影。朋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影，她总是能一眼找出来。无论他在球场的哪个角落，离得多远，他身边有多少跟他身材近似的人。他的出现引发了球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牛大王也在外面看台上激动的鼓掌。
Rose忽然说：“我喜欢坏男孩儿。”
朋羊当然知道Rose在说谁。“我也喜欢。”
“他很hot，我不介意睡他。”Rose点着头道。
朋羊乐了，“我都还没，你他妈别想了。”
Rose便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朋羊的肩膀。
Rose比较高，接近175，但她骨瘦嶙峋。朋羊被她撞一下也没什么感觉。
朋羊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喜欢你啊，你也喜欢我，不是吗？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聊，你来伦敦了，我不想错过这个互相了解的机会。”Rose说着从口袋里摸了片口香糖出来，给朋羊递了过去。
朋羊接了，随后慢慢剥开，塞到嘴里。
“我听了你的专辑。”Rose轻飘飘地道。
“我也听了你的。乐评人对你评价很高。”朋羊盯着球场上那个身影说。
“啊，他们说的都是狗屎。你怎么想？”Rose侧了侧脸。
“你是个天才。不过……我想你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朋羊也转头，Rose的淡蓝眼睛很让人印象深刻。
“谢了，你也一样。你有喜欢的乐队？”Rose又问。
摇滚和嘻哈，似乎完全不一样，但实际太多相似了。
“披头士，滚石，皇后，平克弗洛伊德……”朋羊像是在数数。
“你基本上喜欢所有。”Rose嘲笑道。
“我很俗气。”朋羊不太介意Rose的嘲弄。她看到球场上的那个身影，正在跟一个黑人队友说着话。她嘴里还在说，“你很摇滚。”
“谢谢。表面看上去，你是我见过最不像rapper的rapper。”Rose哈哈大笑，“但你眼睛里的东西跟我一样……”她说着又撞了一下朋羊，“你如果不急着回LA，打给我，一起玩玩闹闹。”她说着似乎就准备走了。
“你不看比赛？”朋羊转身问。
“不了，我就是来找你聊几句的。”Rose一边往后退一边挑着眉说，“你今晚该睡了他，祝你好运咯，或者祝他好运。Ta-ta.”（bye）
朋羊嚼着口香糖，“Ta.”
牛大王这时从看台回来，望了望被关上的包厢的门，“那酷姐姐走了？她是弯的？”
朋羊摆头，“直的，最多不排斥three-way。（三人行）”
“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喜欢我是真的，想睡喻子翔也是真的。”朋羊笑着说着。“Three-way？她想得美。”
牛大王盯着朋羊的脸，少许困惑，“但你好像不讨厌她？”
“不讨厌，我喜欢她。回头我们找她玩去。”朋羊说罢拍了一下牛大王的后背，“我们出去吧。”
*
2025年1月11日，礼拜六，下午临近三点，西伦敦。
切尔西队长喻子翔，走在蓝色球队的队尾。他走出了斯坦福桥的球员通道。他踏上草皮，并转动身体，伸出双臂向四周看台致意。
这是个好天气。阳光穿过蓝天和一月伦敦的冷冽空气，蓝狮旗帜迎风招展，看台也被蓝色淹没，“Blue is the Colour”的歌声回荡在球场内。
这场比赛是在英国的周六下午三点进行，按照规定，这个时间点英国国内是不允许转播的（为了保证传统的现场观赛习惯）。
但是，在其他地区可就不一样了。
在中国，这场比赛早已掀起了最高的热度。同一时间的任何足球赛事、甚至所有体育娱乐节目包含在内，都无法媲美喻子翔回归英超首战。
不仅中国，整个东亚东南亚都如此。
英超在亚洲最大的版权商之一Astro Supersport就请到了切尔西名宿迈克尔-巴拉克作为演播室嘉宾，来进行赛前、赛中和赛后的点评。
此时，巴拉克正在用英语发表着评论：“看看球迷们的脸，再看看喻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这就是一次成功的引援。我很确定，喻子翔会在切尔西取得成功。”
旁边的主持人马上问道，“喻子翔直接拿到队长袖标，这会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吗？”此时镜头正好给到了切尔西新队长臂上袖标的特写。“这意味着这家俱乐部已经给予了子翔很高的地位？”
“毫无疑问，毫无疑问。”德国人连续说了好几次，“我知道他们有多爱这名球员。切尔西现在是一支年轻的球队，他们一定会拥护这样一位赢得过所有冠军的球员。我已经听说，训练场上的信号很积极，喻子翔展现出的能力让所有人信服。这很了不起，在赢得一切之后，依然有动力继续进步。”
“他今天要打一个全新的位置，有传言说，这是效仿国际米兰在2010年的体系……”
“我跟那支国米交过手，他们的打法很多变，要我说，喻子翔无论是在4312，还是在4231里，都有潜力成为一名出色的球员。看，他已经等不及要开始比赛了。”
画面里的喻子翔，依然身披3号，他原地几下起跳，动作轻盈，蓝衣背后的“3”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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