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风春和高廷舜已经进了山洞,里面并没有传出打斗之声。何天遥刚到洞口,管风春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再一次揪住何天遥的衣领:“你这个家伙!梁妹妹不见了,地上却留着一滩血迹,你还想抵赖?”
这一回,何天遥可不再客气了,他一掌拍掉管风春的手:“我警告你,你再敢碰我,我就砍断你这只贱手!”
管风春没料到一个至境一品的低手居然胆敢对他这个真境四品的“高手”出言不逊,正要发作,高廷舜吼道:“够了!梁妹妹不见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吵架?管风春,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何公子真要对梁妹妹不利,他何必回集合地点找我们?何公子,你也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能让一个受了伤的姑娘独自留下呢?”各打五十大板,两人都咽下了那口气。
何天遥走进山洞,发现篝火尚未燃尽的木柴散落一地,他摸了摸篝火的灰烬,尚热。环视左右,发现那条死蟒也不见了。他想了想,用灰烬堆中发红的木柴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又返回了洞外。
“有什么线索?”高廷舜问。
何天遥摇了摇头,管风春冷哼了一声。何天遥也懒得理他,分析道:“木柴四散,说明洞中发生过打斗;灰烬尚热,说明出事的时间就在之前不久。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洞口外面是泥地,却为何不见脚印呢?”
“被大雨冲掉了呗!”管风春阴阳怪气。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冲掉的。”何天遥蹲下身,一寸一寸仔细检查地面,的确一个脚印都没有,“高姐,不知什么级别的实力可以飞行?”
“飞?”高廷舜讶异他为何有此一问,“你该不会以为是会飞行的高手劫走了梁妹妹吧?我跟你说,只有达到太境七品级以上,才能飞行,而且飞行极度消耗功力,整个禹馀界怕是只有魔神和仙圣才可以轻松自如地飞行吧?总之,绝对没有人会来这荒山野岭掳人飞走的!”
何天遥暗暗吃惊,没想到清微界飞行的条件如此严苛!在大赤界,元婴期就能飞行;在禹馀界稍难一些,得修炼至五行级;到了清
微界,竟然要七品级才能飞。“不过,‘魔神’和‘仙圣’又是什么?是清微界的人对于‘刀神’和‘剑圣’的称呼吗?”他心道。这时,他忽然想起,季博阳说琅苍军营地中没有妖族的事,再联想到一直不曾看到梁若媞的武器,何天遥脑中顿时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要验证猜测也很简单,何天遥继续刚才的思路往下问:“那会不会是妖族所为呢?有些妖族天生就会飞的。”
“妖族?怎么还扯上妖族了?你不知道妖族近乎都绝迹了么?”管风春讥讽道。
何天遥又获知了一条有关清微界世局的消息。结合这条消息以及琅苍军的情况,他已经可以断定,清微界人类的兵器,并非只有刀和剑而已!“和妖族一样,五花八门的兵器都有么?真是有意思。如此也可以理解‘魔神’和‘仙圣’两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了。武器花样驳杂,继续用‘刀神’和‘剑圣’有所不妥,所以保留‘神’、‘圣’二字,靠‘仙’、‘魔’两种修真之道来加以区分……”何天遥心想,“奇怪,不是只有修刀或修剑之人才能感应到天地之气么?这清微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疑惑只有待以后再慢慢弄清,眼下还是该赶紧搞清楚梁若媞莫名消失之谜。
“既不是会飞的高手,又不是妖族,那为何没留下脚印呢?”何天遥道,“再说梁姑娘的实力也不弱啊,何至于……不知她的兵器是什么?”
管风春道:“是一把软剑,平时她一直缠在腰上。”
“嗨,你们两个过来!”高廷舜在一侧呼道。
两人走近洞口左侧的岩壁,高廷舜指着岩壁侧方的土坡:“看那儿!”
一条一尺来宽的浅沟,清晰地向山顶方向延伸。
“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管风春道。
“废话!”高廷舜又问何天遥,“你觉得这是什么痕迹?”
何天遥惊得合不拢嘴:“蟒蛇!”
高廷舜和管风春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这痕迹一尺来宽,真要是蟒蛇留下的,不得水桶那么粗?那样的蟒蛇
可太罕见了。”高廷舜道。
“你看这痕迹两处弯曲之间的距离,就能估算出蟒蛇的身长了。这条蟒蛇少说也有七、八丈长,粗如水桶不是很正常吗?”何天遥道,“我和梁姑娘先前遇到的意外,就是一条两丈来长的森蚺,可见在黄云岭山中,巨蟒并不稀奇!”
高廷舜想了想,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那条森蚺如何了?”
何天遥回答:“还能如何?自然是被我杀掉了呀。”
管风春一锤手掌:“哦,我明白了!你杀了幼蟒,老蟒就找你寻仇来了!结果你不在洞中,反倒是梁妹妹遭了殃!”
“啊?是这样吗?”何天遥有点儿懵。
“小子,你害得我梁妹妹葬身蟒腹,我要你偿命!”管风春凶神恶煞般地抽出剑来。
何天遥连忙道:“管兄,冷静,冷静!我听说,蟒蛇在吞了食物之后,会一动不动地盘踞在原地很久,正好这
个洞穴也够大,可这条巨蟒却是往山上去了,说不定梁姑娘还没有死。”
高廷舜赞同道:“何公子说的没错,蟒蛇确实有那种习性。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以救人为重!”
“哼,即便梁妹妹没死,你也难辞其咎!”管风春提剑往山上爬去。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急。在三人攀山期间,这场下了一整天的大雨戛然而止。三人顺着“浅沟”登上了山什么呢!有工夫发怒还不如赶紧在附近找找线索!”
站在悬崖边的何天遥却说:“不必找了。梁姑娘就在那儿。”
两人赶紧凑了过去,
探头向悬崖下方望去,在下面大约六、七丈左右的地方,从崖壁上凸起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岩石上躺着一个人影,可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梁妹妹!”管风春拢住嘴大声呼喊,在深渊中泛起阵阵回声。可石头上那人一动不动。
“恐怕是昏了。”高廷舜攒了一下何天遥,“你来喊她试试。她那么喜欢你,说不定能听见。”
“我试试,梁……”何天遥停了一下,又改口喊道,“‘娘子’——”
别说,还真有效,两声呼喊之后,石头上的人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回应。如此也确定了,此人正是梁若媞,而且真的没有死!接着,梁若媞又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可惜离得太远,实在是听不清楚。
管风春喊“梁妹妹”,梁若媞没有回应;何天遥叫“娘子”,却将梁若媞从昏迷中唤醒。此时管风春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高廷舜在一旁掩嘴偷笑,暗道这对临时组成的“夫妻”怕是要假戏真做了。
见梁若媞这般虚弱,恐怕是伤得不轻。何天遥立即寻找容易下去的地方。管风春却将他推开,粗声粗气地低吼:“让我来!”
五丈左右的高度并不算高,只是石头本来就不算很大,梁若媞又占去许多,直接跳下去不便落脚。况且那里又是凸出于崖壁的危险位置,倘若失足跌落,后果不堪设想。唯有顺着绳索慢慢下去才是办法,也可以用绳索把梁若媞给吊上来。
制作绳索很简单,包袱里那些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拧结起来非常结实。高廷舜把“绳索”一端牢牢捆在一座巨岩上,管风春拉住“绳索”,脚蹬山崖往下溜。“若媞妹妹,你别着急,我这就下来救你!”管风春似乎是想向何天遥示威,所以故意换了一个更显亲密的称呼。
听出他弦外之音的高廷舜只觉得好笑,再怎么亲密也是个“妹妹”,还能亲得过“娘子”?
何天遥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真的很担心梁若媞。毕竟梁若媞的受伤他有责任。而且梁若媞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他趴在崖边,用力探
出身子,就是想要听清梁若媞的话。
五丈、三丈、两丈,管风春已经越来越接近凸岩了。梁若媞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轻喊了一声:“快逃!”
这一声,不仅管风春听见了,连崖上的何天遥都听得一清二楚。梁若媞为什么要他们快逃?联想到巨蟒留下的痕迹、梁若媞受伤却未死的原因,何天遥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时,凸岩另外一侧冒出的一物印证了何天遥的猜测,他连忙大喊道:“快上来!那是圈套!”
圈套!一个以受伤的梁若媞为诱饵诓骗三人的圈套!会是谁设下的呢?很明显,正是那条巨蟒!管风春只觉得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险些松了“绳索”掉下去。原来就在凸岩左下方大约两丈的凹坑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山洞,一条雪花巨蟒正从洞里探出身子,向这边游来。
管风春向下看一眼,凸岩上只有边缘一小块地方可以落脚,旁边深幽幽的峡谷根本望不见底;想向上爬,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别说爬上去了,连攥紧“绳索”都难,再说身后巨蟒近在咫尺,他已经能清楚地听见“咝咝”的蛇啸声,到崖顶五、六丈的距离根本来不及爬。他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怪刚才自己为什么非要逞强?还不如让何天遥下来送死呢!
总不能吊在半空等死,管风春盯着凸岩,把心一横,正要撒手,眼前却掠过一道人影,何天遥竟然从崖顶跳下去了!
不偏不倚,何天遥正好落在凸岩的边缘,稳稳当当地站住了脚,随即向自己肩上的伤口抓了一把血水,向着巨蟒的头颅甩去。
巨蟒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干脆地“自投罗网”,先是一愣,但鲜血的腥气刺激得它更加凶残,而且,巨蟒的嗅觉非常敏锐,它闻到何天遥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味——森蚺的口涎气味。因此,巨蟒认定此人就是杀害它孩子的罪魁祸首,所以立
即转向朝何天遥扑了过去。
管风春惊出一身冷汗,暗叹自己命不该绝,浑身仿佛涌出无穷的力气,像只猴子一样敏捷地向上爬去。
“把‘娘子’带上去!”身后传来何天遥的怒吼。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救人?怕是你们俩要死做一处了!”管风春心想。他一边爬,一边回头望去,结果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何天遥的身影骤然分成了三个,其中一个迎着巨蟒撞去,一个抄起了脚边的梁若媞,最后一个则挡在巨蟒和“绳索”之间。
巨蟒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这一瞬间正是救人的最佳时机。正当管风春以为自己活见鬼的时候,何天遥奋力将梁若媞送向了他,他伸开右臂,正好揽住。何天遥的三个身影中,有两个化为了虚影,仅剩下一个站在凸岩正中。“高姐,拉!”何天遥仰头呼道。
高廷舜赶紧往上拽“绳索”,同时管风春也奋力向上爬,两人总算有惊无险地得救了。
再看凸岩上,只有巨蟒的身影,何天遥却不见了。莫非他坠崖了?高廷舜焦急地大喊:“何公子!”
幸好,她听到了何天遥的回应。不是从凸岩上,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
好个何天遥!竟然利用巨蟒身躯过于庞大、不便转身的特点,使出《舞九天》身法蹿上了蛇背,顺着蛇身逃到了蛇洞之中。
“我这就把‘绳索’抛下去!”高廷舜道。
“不要!你们快逃!”何天遥的声音比刚才更小,似乎蛇洞里面很深。
“是啊,快走吧!巨蟒要是爬上来就糟了!”管风春催促道。
高廷舜不禁对他怒目而视:“你这么快就忘记是谁救了你的命?”
“当然没有!”管风春辩驳道,“他现在在洞里面,即便你抛下绳索,他也会被巨蟒给截住,根本爬不上来的!万一巨蟒上来把我们都吞了,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何兄弟的救命之恩?”
高廷舜眼睛血红,咆哮道:“要走你走!丢下同伴逃跑那种不义之举,我做不出来!”
“嘁,自己找死我可不陪你!”管风春心里暗啐一声,扛起梁若媞真的溜了。
高廷舜没管他,还是将“绳索”抛向了山洞。山洞距离崖顶比凸岩更远,“绳索”根本
不够长。尽管知道希望渺茫,高廷舜仍然没有放弃,她赶紧把“绳索”拉了上来,脱下身上的外衣系于末端。明知道依旧不够长,可是她觉得,但凡能长一分,何天遥获救的希望也就多一分。
高廷舜探身看看,巨蟒也已经追回了洞中。她只得绝望地冲着深渊大喊:“何公子,‘绳索’就在蛇洞上面五尺左右!你赶紧想办法抓住呀!”
没有任何回应,峡谷间只有高廷舜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她不甘心,一声接一声地重复地喊着。许久,高廷舜的嗓子都喊哑了,她向黑幽幽的蛇洞投去最后一瞥,遗憾地长叹了一声。
高廷舜刚离开崖边两步,忽然,隐隐约约好像有一声呼喊传来。她立即回到崖边趴下,侧耳倾听。须臾,又传来了一声呼喊,这回高廷舜能肯定,自己确实没听错,那就是何天遥的声音。不过声音并不是从下方的蛇洞传来的,而是从身后。回想起之前何天遥在蛇洞里的喊声越来越小,高廷舜恍然大悟,蛇洞一定还有另外一个出口,而何天遥的喊声极可能是在求救!
高廷舜立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半途还看见了没走出多远的管风春,高廷舜只抛下一句“快去救人啊!”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其实管风春也听到了何天遥的呼喊声,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救。
“去……快去啊……”梁若媞气若游丝地催促。
管风春知道,这回若再不救的话,恐怕梁若媞以后都不会理睬他了,于是安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救人!”
“反正我去救了,救不了可就怪不得我了。”管风春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绝不能让梁若媞看见自己救人的过程。他将梁若媞放下,疾奔了几步,回头看看离得远了,就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向前踱,心想:“若媞的心本来是钟情于我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处处偏爱那个不知从哪座山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现在让我去救他?笑话,我巴不得他被巨蟒生吞了呢!至于高廷舜,死了固然可惜,但以后就只剩下我和若媞了。在她养伤期间,我可以提供无微不至的照顾,那可是
让她重新对我产生依赖之情的最佳时机。等完成这趟任务之后,我们两个结伴浪迹天涯,还用害愁若媞不肯嫁我?”管风春越想越得意,甚至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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