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总会比今天更好。”
这是一句安慰人经常说的话,并且有n多改编版本,诸如“明天的太阳会更圆”“明天的空气会更清新”,等等。
柳仲珺常常对此不屑一顾。
然而,翌日她从睡梦中醒来,听见门外传来不厌其烦的敲门声,无法拒绝,只得前往开门时,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其中的一个版本是正确的。
那便是:明天的佳肴总会比今天的更多。
门外站着的依旧是昨日的小丫鬟,只是这日旁边的人换了一位。
这位中年人她也见过,是陆县令家中的厨子。
小丫鬟神情比昨日还诧异,她重复着动作指了指身后。
厨子后面是三位壮汉,壮汉手中拿着的是至少十个大小不一的盒子。
“柳小姐,早上好。”陆县令家的厨子非常恭敬地鞠了一躬,“是陆公子叫我来的,他说你昨日在酒席上没有吃什么,便叫我送了些早点。”
好吧,柳仲珺想,她收回昨晚想的,“陆谦完全没有在意宋然的事情,一心一意扑在账本上”的那句话。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不在意?这明明就是充满敌意啊!
现在看来,他昨晚临走时说的那句“望京楼宋公子,为何人”时,表面没有寻求答案,实则话中的醋意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这样想着,似笑非笑地看了陆县令家的厨子一眼,然后侧过身,让那三位壮汉将十个盒子搬入院内。偏院顿时被早点的香味包围。
“这是猪肉荠菜馄饨,这是桂花糕,这是槐花蒸麦饭,这是水晶脍,这是蟹黄包子,这是沙鱼煲汤,这是雪花酒,甜甜的,这是……”
在早点酝酿于偏院中的同时,陆家厨子的话也盘旋在柳仲珺的耳旁。
原本她肚子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听他报一个名字,她便饿上一分。最终,等他说完的时候,已然饥肠辘辘了。
陆家厨子报完菜名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昨日的残余——堆在木席上的伪珍珠奶茶等物一一收起,交予壮汉拿走。
然后,他才先斩后奏道:“柳小姐,佳肴再好,
隔夜就不新鲜啦。请原谅我不请自行,将这些带走,好吗?”
柳仲珺哭笑不得。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难道还能指责他浪费不成?
她点了点头,心疼地看着陆家厨子将那些甜点收走。
谁知,对方临走时还“得寸进尺”,假装顺便地问了句,“柳小姐,”他恭敬地说,“陆公子叫我问你,今日的早点,不比昨日那位宋公子送的差吧?”
柳仲珺:“?”
她又一次哭笑不得道:“不差,不差。”
陆家厨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小太监得到皇上的首肯一样。他轻轻带上了门,然后满分完成任务,启程返回陆宅。
只留下柳仲珺一人,看着偏院内的十道佳肴,不知从何吃起。
这样的做法幼稚得有些可笑,柳仲珺想,但她一想象昨日晚上陆谦回去,和厨子说起这事时候的神情,就觉得怪可爱的。
不过,今日的陆谦注定是要失意的。
他一反老成地,幼稚地为昨晚的事情争风吃醋,却无法阻止既定的事实。那就是柳仲珺昨日便约好的,晚上与宋然在望京楼“重续旧情”的“约会”。
当然,“脚踏两只船”的柳仲珺同志,今日也并不讨巧。
因为她为了不浪费,好不容易在酉时吃完了陆谦送来的“早点”,匆匆赶往望京楼时,却又在四楼的第二个包厢内,发现了摆放在木席上的十二道佳肴。
“嗝——”
“嗝嗝——”
她下意识连打了两个响嗝。
“怎么,小柳叶儿,不爱吃?”宋然慵懒地问道。
凉拌野生木耳、香醋海蜇、蒜香小龙虾、宫爆鸡丁、东坡肉、清蒸大白鱼、干锅花菜……
嗯……
她怎能不爱吃?
但再好吃的菜,也遵循着边际效益递减的规律不是?
就比如说你吃第一颗巧克力的时候,感觉到惊为天人的丝滑;吃第二颗的时候,感觉到甜而不腻的质感;吃第五颗的时候,觉得也就这样;吃第八颗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吃第十一颗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吃纸。
她眼光无神地看着面前
的十二道大菜,心中就是这样的感觉。
很显然,正在邀功的宋然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正在介绍望京楼最近研发的镇江香醋。
“小柳叶儿,”他说,“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呃——”她顿了顿。
是不是那个味儿,味蕾麻木的她并不能辨别。她突然想到的是,今天早上陆谦的醋味,估计和这个有的一拼。
想到这里,她不禁乐了,嘴角上扬得就像是昨晚的月亮一般。
宋然此时才注意到不对劲。他看着柳仲珺,挑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她笑道,“想到一个人罢了。”
宋然夹起一块香醋海蜇,不经意地问道:“你未婚夫?”
“太子爷,你说话怎么也一股酸味呵?”柳仲珺玩笑着问了句,然后回答道,“是啊,昨日你不是叫小二送来几盒甜点么,他看到后一声不吭地走了。谁知道呢?你猜,他第二天送来了什么?”
“什么?”他生硬地问了句。
“十道菜的早点!”柳仲珺笑道,“你说这孩子幼不幼稚?”
宋然没有说话,只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她说“幼稚”一词的时候,眼中闪烁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欣喜,就仿佛“幼稚”这个词一点都没有贬义的意思,而是一种溺爱的褒义词。
宋然觉得,如果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自己内心的心思便会非常轻易地暴露。
于是,他急忙刹车,假装不感兴趣地转入下一个话题。
“小柳叶儿,”他的声音里有非常明显的郁闷,“我时间不多,晚上就要动身。”
他说完,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所暗示的情感也很显眼,于是又佯装吊儿郎当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我不在的这十天,我家那位老头肯定要抱怨,‘那群小兔崽子们一会儿逼宫一会儿上奏折,我半条小命快没了。’所以,我们先聊正事儿,先聊正事。”
“太子爷,您变化得可真快。”柳仲珺吐槽道。昨日她想说正事的时候,他还说不谈工作这般扫兴的事情呢。
宋然笑道:“太子心,海底针。哪
是你们可以理解的?”
柳仲珺装作嫌弃地挥了挥手,叫他直言。
说到科举舞弊案,宋然直了直身子。先前郁闷的神色才好了不少。
“蒋卫蒋县丞,你认识吧?”他问出了一个,让柳仲珺十分意外的问题。
“知道一点。”她说,“怎么了?”
“他当年在江南东道任职的时候,结识了不少江南世家。又因为职位交际广泛的原因,结识了不少官家。科举舞弊一案,他从数年前就开始为世家与官府牵线了。”宋然悠悠地说道。
“因此,从他入手,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