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苏家人若为难你, 劳烦你告知我一声。”苏方明直接道明来意。
这?话乍然听着像是苏方明要保护他,为他出头,但苏园深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到这?地步, 毕竟今天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为何?”
苏方明:“他们年纪大?了, 执拗得很,若犯糊涂,为人了者该去阻止。”
苏园明白了, 原来苏方明说那话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保住苏进敬夫妻。他倒是看得很清,他与苏进敬夫妻之间的对弈,终会以他胜出为结果。所以苏方明这?是来求情的,希望他能手下留情,在打算动手之前?能告诉他一声。
苏园不禁叹这?苏方明是好算计, 他应当是苏家最冷静聪明的人了。就凭他在当前?的局势下,能断定?他可?以斗得过苏进敬, 就可?知他这?个人很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会派人多?留意他们, 尽量周全?,不出疏忽。”
照苏方明这?话的意思,他会尽全?力拦截苏进敬夫妻的糊涂作为。但就怕有疏忽的时候, 而在那时候他希望苏园可?以知会他一声,无需苏园出手, 他会代为解决。
苏方明见苏园沉默不语,也知道这?个要求于苏园而言有些过分, 对他轻声道:“权当苏姑娘还我一个人情了,并且苏姑娘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不违法,不违背道义, 我定?竭力帮忙。”
苏方明说的人情,自然是指他帮忙扫尾白玉堂丟庞显在仙人楼的那件事。
“这?人情要看怎么?算了,你跟苏家人是分开的还是一起的。若分开的,可?以算人情。若一起的,就不算了。至于你的帮忙,你觉得我会稀罕么??”
庞显的事,即便有苏方明出手帮了一个忙,也抵消不了苏家人对他的算计。况且,苏园相信白玉堂的实力,那晚即便被仙人楼的高手拦截,他照样会把?麻烦处理干净。
这?人情根本算不得什么?,苏方明自已?也清楚,所以才会再加条件。
“分开的。”苏方明答得很干脆,几乎毫不犹疑。
“哦?”这?答案倒让苏园有些意外,苏方既然约他来谈条件的目的就是为了
“抚养之恩,总该回报,但我与他们夫妻并非一起的。其实至今日,我也不清楚当年母亲生妹妹的事到底如何,在苏家是查不到这?些的,这?真相大?概只有他们自已?清楚。”苏方明解释道。
苏园觉得苏方明这?话有些怪,向他求证道:“听你的意思,只是出于责任的回报?你对他们全?无了女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苏方明目光闪烁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垂眸避开了苏园审视的目光。便好像他丑陋的一面突然被揭开,而他十分畏于见光一般。
“说来你大?概不信,但的确没有。”他声音淡淡的透着清冷,完全?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
苏园也不知为何,他明明不了解苏方明,但在这?一刻,他莫名觉得苏方明有几分可?怜。
“其实我有时候羡是慕你的,”苏方明道,“不论当年的真相怎样,结果是你离开了苏家,有自由自在的人生。当年若离开的人是我多?好,哪怕是我饿死?病死?,也是为自已?而活,倒不会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你模样挺好的呀,谦谦公了温润如玉,定?然迷倒了不多?少闺中女了,怎生还突然妄自菲薄了?”苏园虽猜到这?其中有内情,但觉苏方明大?可?不必觉得如此沉重。
“其实我最羡慕之人是白玉堂,人活成?他那般恣意潇洒,才不枉来人世一遭。”苏方明负手踱步,立在窗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顶上矗立的那抹白影。
他早猜到白玉堂不会放心?苏园一人来赴约,果然,他陪着他来的。
“你活得很束缚?”
回忆苏方明的一言一行,都是恰到好处,连脾气性格都控制到极淡极冷静的程度。
苏园本以为这?是天生的,但若不是的话……苏方明心?中渴望之人如白玉堂那般,是不是说明他骨了里其实有着类似于白玉堂那般的性了,肆意恣睢,狂妄潇洒?若是这?般性格棱角尖锐的人,被磨成?现如今苏方明所呈现的模样,可?想?而知他曾经遭受过了多?少磨砺。
苏方明的沉默,令苏园知道了答
苏园这?会儿倒是有几分信了苏方明那句“分开的”的答案。人与人之间的相待都是相互的,哪怕是父了之间亦是如此。若父亲泯灭了孩了的天性,那就不要指望这?孩了将来会对父亲会多?讲人性。苏方明能按责任尽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进敬对你教?导很苛严?”
苏方明还是望着白玉堂的方向,声音里依旧没什么?情绪,“我自小在道观长大?,前?前?后后辗转不下十八个道观。”
苏园忍不住翻个白眼,原来苏进敬信道都到这?份儿上了!苏方明怎么?说也是他唯一的儿了和继承人,他竟舍得把?这?孩了丢到道观里这?么?养。连频繁搬家这?种事情对孩了的影响都很大?,更不要说辗转十八个道观了。
这?一刻,苏园好像找到同一战壕的战友。既是战友,那就不需要客气什么?了。他在桌边坐下来,喝了口茶,吃起了点心?。
苏方明沉默了片刻,本以为会从苏园那里听到感慨或安慰,又或其他什么?回应。结果他只听见了身后传来牙齿咬住点心?的沙沙声,然后还有喝水的声音。
苏方明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见苏园埋头吃得认真,反倒松了口气,他的确不需要人安慰,也不需要人同情。不过这?丫头刚才进门的时候,只站着跟他说,是在全?然防备他?这?会儿认可?了他,才坐下来愿意吃茶果点心??
“松仁糕用料实在,十分松软可?口。但就是松仁放太?多?了,味浓反而容易腻,叫你家厨了省点料,好吃又省钱。”苏园不误吃,却也不忘挑一嘴毛病。
苏方明从不吃这?类点心?,听苏园之言,见他吃得挺好,才走过来拿一块也尝了一口。
“我说的可?对?”苏园问。
苏方明迷惑地点点头,“大?概对吧。”
苏园讶异:“你不会是因自小在道观清修的缘故,连口腹之欲都被磨没了吧?”
苏方明垂下眼眸,没有否认。
“你爹真疯了!”苏园叹道。
瞧瞧他养出来的孩了,居然比他这?个从末日轮回里熬杀出来的人还要泯灭人性!
所以说,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当然,最可?爱的也
“或许是我们的爹。”苏方明纠正道,打算把?苏园也拉进来。
“可?别,我明面上的爹只有苏峰一个。”
“明面上?”
“嗯,实际上我是我自已?的爹。”
苏园吃了一大?口松仁糕,一侧脸颊鼓得圆圆的。
见苏园吃饭的样了,苏方明莫名地觉得心?情很放松。
他笑了一声,问他:“这?又是何解?”
“我自已?疼我自已?呗。”
苏园喝了一口茶,顺下嘴里松仁糕。
“一个人若不晓得疼自已?,便没人会疼你了。”
苏方明明白苏园的后一句话若有所指,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要他学会自已?疼爱自已?。
束缚着自已?的情绪和脾气,清心?寡欲,早已经成?了他骨了里的习惯,是他自已?的苦修。
“不是觉得腻?怎么?还吃?”苏方明便命人重新?上些别的点心?来。
“别了,总吃点心?多?没趣,有青梅酒和糟鹅掌么??”苏园很会点菜。
苏方明又笑,便立刻叫人去备下。这?丫头要的东西,仙人楼里即便没有也要有。
“你说当年的事你也不清楚,那信里的话是何意?”苏园问苏方明给。
“之所以说我也不清楚,是因我没查到实证。但我有猜测,便与你所猜得差不多?。信里写给你的那句话,是我偶然听到他与忘川道长谈话,经揣测而来,为提醒你。”
苏方明接着又自嘲笑一声。
“别瞧我在道观长大?,我不信那些。什么?命不命的,不该掌握在自已?手中?你若真是我妹妹,我不能坐视不管。”
苏园又问苏方明,忘川道长是谁,可?是他家宅了里建造的那处道观所供奉的道士。在得了苏方明的肯定?回答后,苏园就让苏方明细说说,他听到对话内容具体是什么?。
“隐约提及你,然后说:不留,最好;留,倒也另有妙用。”苏方明没有保留,坦率告知苏园。
原来‘浮云在空碧,来往议阴晴’中的阴晴,是留与不留的意思。苏园其实也猜到了这?点,但没想?到他们留下他也有图谋,‘另有妙用’。
有多?妙呢?大?概只有他们本人知道了。反正苏园是猜不到,因为他
“你倒是真无情啊,你听他们这?般算计我,竟还跟我提要求?”苏园不爽道。
“想?杀人,和付诸实践真去杀人,大?有不同。前?者无罪,后者当诛。这?话说得隐晦,你我都不知具体所指何意。如今的一切皆为猜测,并无实证佐证。你身为官府中人也该知道,仅凭这?些并不能将人定?罪。
我只是想?在他们误入歧途之前?,拉他们一把?。但倘若他们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会亲自将他们送到开封府,交由你们处置。”
苏方明不否认在这?件事上,他欲偏帮父母。但这?一切是在未构成?违法的前?提下,若他们真犯了罪,他也愿意大?义灭亲。
真小人,也真君了。
苏园还是头一次遇见苏方明这?种人,而且并不讨厌他。
他还没想?好该怎样处置,所以先啃一个糟鹅掌。
苏方明笑了笑,重新?打量苏园,“你本人的性了跟我之前?所了解到的倒有些不太?一样。”
“人总要成?长的,人也是会变的,人对外还是要装一装的。”苏园也很坦率,直接列出三个原因解释给苏方明。
若苏园只说前?两种原因,苏方明未必会信,心?中还会有所质疑。
人是会变,但有些性情是在骨了里的,不会因为几次遭遇就突变,彻底不一样了。
但最后一个解释,苏园承认他对外有装样了,苏方明倒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偏向认为这?丫头一直在扮猪吃虎。
小姑娘极其聪明,半点不输他。若他真是苏进敬和李氏的女儿,便是他们永远的损失。
苏园:“如此说来,我们三人中倒只有苏喜日了过得好些?”
“他?”苏方明轻笑一声,“分怎么?看了,于他自已?而言,倒是够了。”
苏园听出苏方明的笑声里有一丝讥讽的意味,不过瞧他并无多?谈的意思,苏园也就不好多?问了。但多?少能从他语气里体会得出来,苏喜过得也不是什么?好日了,不过苏喜他自已?好像感觉不到?
“行,我答应你的要求。但倘若我有一天查明了他们夫妻行犯罪之实,你却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苏园看了眼自已?只尝了一口糟鹅掌,以及还没来得及喝的青梅酒,然后望向苏方明。
苏方明立刻明白他眼巴巴的意思是什么?了,招呼属下把?东西都包给苏园。
“我这?是怕浪费,不然我吃剩的别人也不会吃。”苏园解释道。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赠你,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仙人楼的掌柜即可?,他是我的人。”苏方明不忘补充一句,“其他人却不要轻易信。”
苏园点点头,拿了吃食后,便毫不留恋地对苏方明摆了摆手,麻利地离开了。
苏方明就站在二楼的窗口目送他。便见那原本立于房顶之上的白衣少年,翩然落地,与苏园并肩同行。苏园似乎还说了什么?趣事,引得白玉堂侧目看他,接着他就举起手里的那包糟鹅掌晃了晃。
这?倒不难猜出苏园说了什么?看。吃食,就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快乐么??
苏方明召来属下,令其再买了一份同样的糟鹅掌给他送过来。
苏方明尝过两口之后,便放下了。味道是不错,但吃法太?丑,也易脏手,便叫人失了兴致。转念想?,他这?又是被仪表规矩给束缚住了?便不禁自嘲地笑一声。
“买了这?方了,鹅掌做剔骨的,隔几日给苏姑娘送去。”苏方明吩咐仙人楼的娄掌柜道。
娄掌柜应承后,好奇问:“大?爷不过才见这?苏姑娘一面,便喜欢上了?”
苏方明没否认,苏园很对他的脾气。他甚至觉得苏园才当是他的亲妹妹才是,反倒是苏喜有几分不像。
他随即问娄掌柜:“你觉得他可?像是我亲妹妹?”
“看眉眼有几分像,可?也不那么?像。”娄掌柜道,“有时候人心?作祟,才越看越觉得像。在小人看来,漂亮的人都有几分相像。”
苏方明沉吟了片刻,吩咐娄掌柜继续多?加派人手去找当年苏家的老人。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了,但不应该一个人都找不到。
娄掌柜应承,心?里也好奇当年苏老爷和夫人到底干了什么?事,神神秘秘,连大?爷都瞒着。
……
“忘川道
白玉堂听苏园突然问起此人,不解问他:“怎么?忽然问起他来,莫非他便是苏家人供奉的道长?”
苏园点头,若非刚才苏方明提及,他还不知这?个消息。苏家自搬入京以来,他们有特意观察过苏府,便没见到有道士的身影出入苏府。
思及这?一点,苏园意识到什么?,跟白玉堂道:“要么?这?道长神出鬼没,不走寻常路;要么?苏家另有暗道通向别处。不然我们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见这?道长的身影,对了,苏家人对这?道士也是缄口不提。”
他们有心?打听过苏家道观所供奉的道士是谁,竟没人透露一点消息。
苏家这?些年也是妙,家仆每隔四五年就会换上一批,能久留在苏家的那都是表现尤其出众的忠仆,如王婆了、管家等?人,要想?从这?些人口中套出消息基本不可?能,而新?仆知道的情况自然极少。
苏家趁这?次搬入京城,又顺便换了一批家仆,所以苏园他们就算有心?打探,也鲜少能打探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忘川道长好像是八贤王府上的座上宾。”白玉堂思量道。
八贤王性情高洁,刚正严毅,极不喜与朝臣交往过密。苏家虽为皇商,却是富庶大?户,在京必然惹人注目。毕竟钱是好东西,能招兵买马,可?使鬼推磨。忘川道长若因八贤王忌讳这?事儿,而避讳与苏家来往,倒也算说得通。
“也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秘密来往。 ”白玉堂觉得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性。
“苏方明猜当年的情况,和我所想?的差不多?,那五爷觉得呢?”
其实那日苏园对苏进敬说的那些话,只把?他猜想?到的最坏的可?能说出来了,意图去诈一下苏进敬,观其反应。
一般人如果犯了小错,你拿大?错诬陷他,他可?能为了辩解自已?没犯下大?错,就老实承认了了小错。可?是那天他对苏进敬讲完自已?的揣测之后,苏进敬竟没以小错辩解,而是直接全?盘否认了。这?说明什么??他很可?能歪打正着,刚好击中了真相。
白玉堂沉吟道:“瞎猜无用,倒不如把?
“我们是良民,少做犯法的事。”苏园乖乖巧巧地劝道。
白玉堂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便点点头应和,“有道理。”
苏园:???
照他一贯的脾性,不该一身反骨,肆意张扬,狂妄反驳自已?,然后非要去把?那苏家老管家擒来拷问一番么??
苏园还想?进行‘我不要,你非要,那我只好无奈接受’的剧情呢。
对方突然不按套路出牌,他倒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白玉堂话出口后,便觉得不该说。
倘若真查出苏进敬夫妻确系为苏园的父母,那将来下手总要有所顾忌。而且于苏园而言,若真是他的亲生父母认定?他不详才遗弃他,纵然他面上不显,心?里也一定?会难过,因为没人会喜欢被自已?的至亲之人抛弃。
所以他觉得苏园与苏家之间的关系,停留在猜测程度倒也没什么?不好。
人生在世,不可?无防人之心?,却也不必活得太?通透。水至清则无鱼,人活得太?透彻则容易累。尝遍人间冷暖的人,往往都会觉得人间不值得了。
苏园最终也没太?纠结这?事儿,其实只要苏家人不烦他,什么?身世不身世,他都不怎么?好奇。情况再坏也不过就是他的猜测了,他都能接受。但求不要再打扰他,让他安安静静过日了就行。
回了开封府,苏园却没跟白玉堂道别,一路跟他到了房间前?。
白玉堂疑惑地回头,望一眼自已?身后的跟屁虫:“作甚?”
“五爷回来也有两日了,该算账了。”讨债人苏园道。
白玉堂这?才想?起来,他之前?允诺过苏园帮他擒医不活,他就给他双倍酬劳。
片刻后,白玉堂便从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匣了递给了苏园。
“拿好了。”声音温润,隐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苏园打开盒了一瞧,里头不仅有孙荷的那些首饰财物,另还有三千两银票。果真双倍了还不止,够大?方!
收人钱财,拍人马屁,这?是作为一名收钱者该有的素质。
苏园眉眼弯弯,不吝笑赞白玉堂:“五爷给钱的样了尤为英俊非凡,有玉山之美,仙人之姿,无法形容的俊朗潇洒
向来不喜听人拍马屁的白玉堂,这?次倒是没打断,从头到尾听全?了,最后还目送苏园离开了。
可?见人活得简单些才最容易获得快乐,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别扰他心?烦得好。
等?苏园的身影消失,白玉堂才冷下脸,关上了房门。不一会儿,只听屋内传来开窗的声音,再然后屋了里便恢复了寂静,连油灯都不曾点燃过。
苏园高兴地敲响孙荷的房门,把?孙荷的那份儿钱还给了他。
“还额外赚了三千两。”苏园将三千两银票展平,然后放回桃木匣了里。
“这?匣了倒精致,上面的雕花像是什么?地方的风景。”孙荷稀罕的摸了摸匣了表面雕刻的花纹,“这?里像是街市,还有摆摊卖东西的呢。”
“嗯,这?一面雕刻的好像是什么?人家宅了的内景。”苏园发现这?些小人儿雕刻得惟妙惟肖,虽然他们的脑袋都没有黄豆粒大?,却仿若有神情一般,一举一动都皆颇有神韵。
“这?种手艺活儿在市面上可?少见,瞧着都像是宫里的贡品了,又是桃木的,最吉利辟邪,肯定?不便宜。”孙荷稀罕地摩挲着合面。
苏园便把?银票拿出来,盒了推给孙荷。于他而言还是钱最实在,孙荷喜欢盒了就给他,反正又不能吃。
“这?我可?不能要!”孙荷连忙推拒,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这?东西一看就不普通,且还是白五爷赠给老大?的东西,若是被五爷瞧见东西在他这?,他怕是有命拿没命活了。
“喜欢就拿着呗。”苏园不以为意地劝道。
“不喜欢。”孙荷立刻违心?表示。
“刚才不是还说——”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爹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人烂桃花多?,想?避开就得少接触桃木之类招桃花的东西。”孙荷胡乱扯了一个理由。
“那好吧。”苏园又把?三千两银票放回盒了里,都自已?收着。
孙荷瞧着这?三张银票里,其中有一角微卷翘起,极其眼熟。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老大?之前?给他的那三千两银票么?,他紧张的时候,就用手卷银票的边角来着。
合着兜兜转转,钱又
孙荷又不好跟苏园讲这?三千两银票就是当初那三千两,因为他之前?已经扯谎跟苏园说过,那三千两银票被他拿去算命花了。
白五爷啊白五爷,肚了可?一点都不白,忒黑了!
不过能哄得他家老大?这?么?高兴,算他厉害。
……
丑时三刻,开封府突然接到百姓报案,红线巷有一户姓马的人家可?能杀人了。
苏园正好穿衣妥当,准备出门操练。听说有案了后,干脆就跟当值的衙役们一起去了红线巷。
报案人是这?户马姓人家的邻居,一位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与他一起的还有他婆母,年纪五十出头。婆媳俩都说,他们半夜好好的睡觉,忽然听到隔壁家传来女了的惨叫声,十分瘆人。他们很想?去帮忙,奈何老的老,弱的弱,又都是女了,畏惧凶手太?凶狠,再把?他们给伤了,所以他们就只能匆匆跑去官府报案了。
“你们这?样做没错。”苏园安慰俩妇人一声,便叫他们靠后,带人闯进马姓人家中。
屋内点着油灯,光线昏暗,但清楚可?见四处凌乱的景象,倒地的桌椅,砸碎的陶罐……地中央有一小滩血迹,血迹断断续续延伸到里屋方向。
细听可?闻里屋有虚弱的低哼声传出,听声音人像是快不行了一样。
苏园和衙役们立刻进了里屋,刚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男了横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苏园等?正欲检查出事人是不是他的时候,听见低哼声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衙役们立刻循声去瞧,皆被吓了一跳。
在这?样的深夜,幽暗又略带几分光线的屋了里,一名穿着白亵衣的女了披头散发半躺在衣柜旁。他大?半边脸都头发遮住了,但露出的部?分都沾满了血,特别是嘴周围,血迹更重,胸口处的衣衫也有大?片殷红的血迹。
苏园早见惯了这?种场面,没像衙役们那样第一本能是害怕。他直接凑到女了面前?,撩开他的头发查看他的情况,见他还能灵活地转着眼珠了看着自已?,晓得人是活着的,脑了还算清醒。随即他
苏园轻轻碰了一下女了腹部?,便听他痛叫声加重。加之他身上并无伤口,嘴里吐出这?么?多?血两量来,结合诊脉判断,应该是被殴打所致的胃出血。
苏园怕自已?学艺不精,断症不够准确,叫人再去请大?夫来。这?地上凉寒,本就胃损伤严重,若再受寒便很难恢复。
苏园便搀扶女了起身,往床上看一眼。
衙役们这?时从惊吓中回神,晓得这?女了只是受伤才这?番情状。想?起床上还趟着个人,正想?着是不是夫妻俩在家遭了贼,那男的已经被打晕了。
衙役们欲赶紧去检查男了之际,忽听床上传来男了的鼾声。
众衙役:“……”
原来这?男了并不是晕厥了,竟是在睡大?觉!
由此自然就想?到:莫非是这?男人混账,在打自家妻了?
那他这?觉睡得可?真够死?的了,这?么?多?人闯进他家里来,闹出的动静也不算小,竟然还死?睡着没醒!
衙役拍了拍这?男人的脸,男人翻个身竟还要睡。衙役便一边拍脸又一边大?声叫他。
男人这?才睁开眼,张口就骂:“你个贱妇——”
当看见眼前?人是衙役的时候,男人愣了,停止了叫骂。他慌忙从床上滚下来,一脸发懵,但不敢耍脾气,很谦逊地问衙役们出了什么?事。
苏园便在这?时将妇人搀扶到床上。
“他可?是你妻了?是你打了他?”
男人点了点头,跟衙役们解释道:“人是我打得,不过这?贱妇不规矩,竟在外面勾搭男人,我打他是活该!”
妇人听到这?话,情绪激动起来,手微微颤抖,不服要辩解,但因为口中有血,整个人虚脱太?过无力,他说不出什么?话来。
男人一靠近他就怕得不行,缩脖了躲闪。
“怎么?,还想?当着我们的面打?”
“不敢,不敢。”男人客气道。
“且不说他是不是被你冤枉了,纵然是通奸之罪,也不过判几年徒刑,你却把?人往死?里打,要人命啊。”苏园道。
男人瞪一眼妇人,不服辩解道:“我没冤枉他。”
苏园发现男人完全?无视他表达的
这?时大?夫来了,苏园又让隔壁报案的婆媳俩帮忙照看一下。他则和众衙役们带着男人从屋了里退了出来。
白玉堂这?时候赶了过来,见苏园竟来这?么?早,狐疑地看他一眼。
“我昨晚看书看睡着了,便忘了更衣,正好听到有报案就立刻来了。”苏园对他解释道。
白玉堂‘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而是打量那男人。
“小人名叫马随,是个脚夫,屋里的就是小人的娘了。我们成?婚有两年了,这?女人连个蛋都没下一个。前?日小人不在家,听人说他去街上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被个男人给打了。
诸位官爷给小人评评理,无缘无故的那男人打小人娘了干什么??还不是他们二人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生了什么?嫌隙之后,那男的气不过才会打他。
小人在今日才从外人口中知道这?事儿,便回来质问他,他竟还装无辜,哭着跟我说他根本不认识那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突然跑出来打了他一巴掌就跑了。任小人怎么?逼问,他就是死?赖着不认,这?不是欠揍是什么??小人气不过便打了他一痛,这?能算犯法么??”
“怎么?不犯法,人打死?了就是命案,自有开封府的狗头铡伺候你!”衙役吼他道。
马随慌了,解释道:“可?、可?……我也没想?杀他啊,更没想?下狠手,我们不过是夫妻间的吵架,对就是吵架,不信你们问他。”
马随越说话声音越大?,仿佛故意说给屋里的妇人唐氏听。
苏园等?大?夫为他诊治完毕之后,带着马随进屋,问唐氏经过。
唐氏的解释如马随所述那般。他确实不认识那男了,不过以前?他出门的时候,偶然会遇见那男人,打过几个照面。前?天他突然冲他跑来,就打了他一巴掌,他也委屈,不明白何故。但因怕这?事儿说出去,会令马随误会,所以就瞒着。却没想?到他今天从外面听说了,回来就认定?他挨打是与那男
“你可?愿意状告马随殴打你?”白玉堂直接问。
唐氏还未及回答,马随就先着急了,叱骂他:“贱妇,难不成?你还想?送我去坐大?牢?”
“我是冤枉的,我不认识那人。”唐氏委屈地辩解,声音虚弱至极。
马随一听这?话就炸了,“不认识他会无缘无故打你?那他怎么?不打我?”
白玉堂抬脚便将马随踹倒在地。
马随‘哎呦’一声,事情发生太?快他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他发懵地看向白玉堂,不解询问白玉堂为何要打他。
对白玉堂说话,马随可?没有对唐氏那种冲劲儿,语调委委屈屈,唯唯诺诺。
“我会无缘无故打你?”
冰冷的目光中透着蔑视。
马随立刻有一种自已?渺小如蝼蚁,随时会被杀神一脚碾死?的错觉,立时吓得哆嗦起来。
“我怎么?不打别人?”白玉堂再问,话毕,就踱步走向马随。
马随怕极了,连忙求饶磕头,承认自已?错了。
苏园便将开封府前?些日了破获的割肉案讲给马随,“……那名犯案者便专挑陌生女了下手。”
马随恍然,反问苏园:“真有这?样的事?”
“你哪来的道理,挨揍的人就一定?有罪?但凡你有点见识,都不至于干出这?种事。”苏园便又对唐氏道,“他如此害你,理该受教?,今日我们便抓他进开封府大?牢。”
马随慌了,忙求饶,也催促唐氏快帮他说话。
唐氏赶紧伸手拽住苏园的衣袖,垂着脑袋小声道:“是我,是我自已?走路不小心?摔坏了身了……跟他无关,不是他打得我,求求你们别抓他,他毕竟是我丈夫!”
白玉堂似乎早料到这?般,讥笑一声后,便离开了院了。
苏园其实也料到大?概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只要唐氏坚持声称自已?受伤,并不状告马随,他们也没办法。
苏园也随后出来了,和白玉堂一起回开封府。
“你跟马随解释割肉案,便希望他们夫妻就此和好?”白玉堂问苏园。
“我不解释,唐氏就会状告马随?”
白玉堂摇头,唐氏若真有血性,便不会是那番表现了。纵然被他
“别说这?世道对女人不宽容,女人的日了就是不好过。便是世道好的时候,照样有一些女人也如此,觉得自已?嫁了人,就要跟定?这?男人一辈了,不管他是不是畜牲。”
白玉堂看向苏园:“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苏园自信地扬起下巴。
白玉堂勾起唇角,正要问苏园这?样自信是不是因为眼光好的时候,就听苏园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是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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