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说:“华安老是和太师作对,早晚会出事的,我知道他心愿未了,所以我想帮他,天龙寺的经书加上一品夫人的洪福,许愿一定很灵的。”
石榴说:“你为他做那么多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领不领情,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秋香说:“随你怎么说好了,总之那一块黄绢我是志在必得。”
唐伯虎亲耳听到这番话之后,当真是十分确定,自己喜欢上秋香。后来他一改上半场消极怠工的作风,积极的帮秋香赢得了比赛。
比赛之后,高兴的秋香拉着唐伯虎一起来到城外许愿树下,跟卖香的人买了一份祈福许愿用的宝牒,“你有什么愿望快点儿写下来吧,这个真的很灵的。”
唐伯虎:“秋香,你拼了老命全都是为了我,你为我什么对我这么好?”
秋香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快点写吧。”
唐伯虎这些日子的相处,不仅喜欢她的容貌,更觉得她的性格可爱,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都是假的,要告白要两情相悦当然不能用假身份,一时之间,不知道对秋香从何说起,说:“秋香,其实我……”
秋香打断他:“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帮你写愿望啊,你先过去上炷香。”
秋香已经知道自己的长相十分像唐伯虎未过门的妻子,唐伯虎当初在大街上追着她不放,她在寺庙烧香也来骚扰,后来又追到华府来,她刚开始是把她认定为登徒子,现在误会早已解开,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们更是成为了朋友,秋香知道唐伯虎的心愿是找到他的妻子秋月,所以秋香在宝牒上面替他写下这个愿望。她现在还不知道,唐伯虎已经移情别恋上自己了,根本不想找什么秋月了。
等她把宝牒和黄绢一起卷好,唐伯虎还在上香,“你写的什么?”
秋香说:“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把它扔上去吧。”
唐伯虎说:“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秋香说:“当然知道,你的愿望就是我替你写的愿望。”
唐伯虎高兴不已,以为秋香已经知道他的情意,跟他两情相悦
。痛快的把宝牒扔了上去,挂在树枝上。两人高兴地往回走:“走吧,我们回去吧,你的脚扭伤了,我扶你。”
秋香开心地说:“好啊。”
唐伯虎:“一会儿干脆我给你叫辆轿子吧,这样走回去,我怕你的脚越来越肿。”两个人颇为亲密的身影渐行渐远。
傍晚的时候,秋月路过许愿树下,一阵风吹过,一个宝牒落了下来,她顺手捡起,看到上面的字不由得瞠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声:“祈求上天见怜,华安与秋月早日重逢,再续前缘。”
秋月喃喃道:“原来他没忘记我,一直都没忘记我。”她本来有些迷茫的眼神变得坚定。
秋月本来是想去悄悄的见一见唐伯虎的,就算是她不现身相见,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虽然现在能跟着郡主,不必日日再做杀人机器,但是她始终是东厂的人,如果她敢有半分逾越,刘公公有的是办法惩罚她,她的解药也都是暂时的,要想真正解开身上的毒,还要靠刘公公。
当她看到这份许愿宝牒,就已经认定了唐伯虎并没有忘了她,一直都在等她回去。秋月唯有先报答郡主,等到真正自由的时候,再和唐伯虎双宿双栖。他们的感情这么坚定,就算不用日日相见,到时候再没有人能分开他们。她却不知唐伯虎早已在没有她出现的时候,爱上秋香。
朱娉婷不知道秋月并没有去看丫鬟大赛,秋月只是看到挂在树上的黄绢,以为唐伯虎对她深爱不已,反而越陷越深了。
唐伯虎胡闹归胡闹,马上就要开始科举,他不可能再在华府耽搁下去了,可是走正当的路子离开又走不通,太师完全不肯放他,他只能在秋香的帮助下偷偷一走了之,回到六艺会馆恢复他江南才子唐伯虎的身份。
当距离考试还有几天的时候,他们四个一起在贡院外面查看自己座位,周文斌三人都找到了,唐伯虎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他说要进去问问,是不是真的是誊写的人疏忽,把他名字给漏掉了。
华太师正从礼部衙门众星拱月的走了出来,跟他说,这上面的确没有他唐伯虎的名字,
因为他已经被褫夺了科考的资格。
周文斌认为他公报私仇,为唐伯虎鸣不平,太师说可以原谅他们为了科举偷珠之事,只是唐伯虎品行不端不值得原谅,因为他在卖身契上写着一首藏头诗,“‘我卖身华府为秋香’,心高气傲,自以为是。倘若为官,必定祸害百姓,倘若让你进科场,岂不是妨碍大家的时辰!华安,前途是你自己毁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唐伯虎气得发抖,努力压制脾气,如果对方不是位高权重的太师,他的拳头已经呼到了对方脸上。礼部的官员现在都以太师马首是瞻,唐伯虎只是个升斗小民,没法跟他硬碰硬,“我不是华安!”
华太师说:“你卖身契在我手上一天,你也只是我华府的一名家丁,想考恩科,你别痴心妄想了!今天我不抓你回去算放你一马,倘若有一天你迷途知返,我华府的大门会为你而开,到时候我再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唐伯虎还从来没受过这份羞辱,他咬牙切齿地说:“太师字字珠玑,如同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太师今日的‘大恩大德’,令我莫齿难忘!”说完就转身离开。
唐伯虎之前大闹太师府的确有玩世不恭的心思,但是他从没想到,平时表现得大公无私的太师竟然会跟他认真,公报私仇,还直接下狠手阻断了他的前程。所以此时他的心情当真是如五雷轰顶,他又怎会想到之前肆意为之的那些事,会得来这样一个后果。他认为跟华府少爷已经是朋友,万万没想到华太师会做的这么绝。
唐伯虎过了礼部那条街,就开始大步跑了起来。周文斌三人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发现唐伯虎直接跑到顺天府去敲闻登鼓,四大才子是好兄弟,当然是共同进退,陪唐伯虎一起进衙门上公堂。他们慷慨陈词向顺天府尹说明所受的冤屈,本来那个大人还跟他们同仇敌忾,誓要替天行道,惩罚如此倒行逆施的官员,可是等到听说他们状告的竟然是当朝华太师之后,态度立刻大变,将他每个人打了一顿板子扔了出来。还说太师是他的恩师,对他恩重如山,人人都知道华太师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又岂会真的
如他们所说。这次打他们每人二十大板只不过是小惩大戒,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污蔑太师。
这让几人充分体会了什么叫官官相护,顺天府尹的名声很好,被人称为再世包青天,都不敢得罪华太师。不过他们并不放弃,干脆为了不浪费时间,分头去找可以告官的大人,陈述冤情,可是常常是被打一顿扔出来,他们把能够去的衙门都去过了,可是没有一个敢接他们的状子,也没有一个人相信太师有错。
即便有相信的,也不敢得罪太师,因为所有官员都知道,华太师位高权重,很多朝廷的政令都是他说了算,连当今的皇上都要敬他七分,谁敢得罪他?要是真接了唐伯虎这个案子,那真是官做到头了。
周文斌,祝枝山,文徵明三人又无钱又无势,为了兄弟几乎被打得屁股开花。祝枝山私下里商量,觉得周文斌认识郡主,这不是现成的通天梯吗,可以来问问郡主,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周文斌送帖子到宁王府,约朱娉婷出来茶馆见面,朱娉婷发现他连坐下都倒吸了口气,“你这是怎么了?”
周文斌说:“唉,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全都是因我而起……不然的话,伯虎也不会得罪华太师,现在他连科举都考不了,我们已经把所有能求见的官员都求过了,仍是一筹莫展。”
如果不是唐伯虎的事情走投无路,他也不想麻烦郡主,因为他已经欠了她很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得完。可是唐伯虎这个兄弟是对他有恩,周文斌宁愿自己考不成,也不希望唐伯虎因此考不成,“如果伯虎寒窗十几年不能考科举,我真的于心难安。”
朱娉婷说:“唐伯虎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我也听说了。”
虽然没有官员敢接这个官司,但是不代表大家不会私下议论,何况他们四个走了这么多衙门,江南四大才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京城官场出了名。太师的确是位高权重,不过太过独断专行,平时得罪的人就更多,对他感怒不敢言的人不在少数,四人状告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了风声,何况他们还锲而不舍,没有放弃。
宁王与太师是老对手了,怎
么会不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宁王府也是最先得知的。宁王并没有打算一听到有人状告华太师有就去给人做主,而是要先看看他们四个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周文斌说:“华太师他不许伯虎考恩科,只要到礼部那边说一声伯虎品行有问题,就毁了他科试的机会,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伯虎想告官陈述冤情,太师他只手遮天,根本没有官员敢收伯虎的状纸。”
朱娉婷说:“所以你这次找我,是为了要帮唐伯虎。”
周文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宁王是否可以为伯虎做主,科考在即,我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你也知道,他是江南第一才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错过这次考试,也是朝廷的损失。”
朱娉婷沉吟道:“对于唐伯虎来讲这件事情关系到他日后的人生走向,的确事关重大。不过,这对太师来讲,只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你也说过,太师只不过是到礼部走了一趟说唐伯虎品行有亏,他就失去了资格。华太师他是帝师,又多年监国,一句话就可以罢黜官员,何况是一个小举人考试的资格。就算是我我爹同意为唐伯虎出头,这点小事,也未必值得对薄公堂,更会引人笑柄。以我对我爹的了解,多半不会同意这么做。除非,你们有太师贪赃枉法,或者作恶多端的确凿证据。”
周文斌听她这么说,就已经明白了宁王和华太师的确是政敌而非同盟,不过这件事情在上位者们看来的确不大,就算闹到公堂上,对太师也可以说是不痛不痒,还会被人认为是小题大做,所以这不足以让宁王为此与华太师撕破脸,站到对立面。
周文斌失望地说:“如果连宁王也不能为伯虎做主的话,他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朱娉婷说:“我爹虽然不行,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治得了华太师,就算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小事,任何人在他面前却是不容有失。”
周文斌随口说:“连王爷都要避其锋芒,因为华太师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谁能治得住太师,那岂不是就只剩下皇上了。”他看向朱娉婷,以为会得到否定,结果她却向他神秘
地笑笑,这个表情似曾相识。
周文斌不可置信地说:“难道你真是说皇上?”宁王对他来讲已经是高不可攀了,别说是皇上,那岂不是痴心妄想!
朱娉婷答非所问:“你是不是忘了上次答应那位公子在赌坊见面?”
周文斌的确把那个人忘记了,何况他又是忙着考录遗、复习,最近还有唐伯虎的事,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那么个人,想到了什么,说:“莫非他……你是说他就是皇上?”
朱娉婷说道:“皇上这个人比较爱玩,而且不喜欢别人比他聪明,到了他面前,你要先装不知道他的身份才行。据我所知,皇上已经学会了一柱擎天,必定还会找机会出来,你就去赌坊守株待兔,应该会有见到他的机会。等到他忍不住在你面前显露了身份,有什么冤情你直接替唐伯虎上达天听就好。”
周文斌虽然震惊于他竟然见过白龙鱼服的皇上,不过马上就为如何把唐伯虎的事上达天听与朱娉婷讨论起来。
周文斌不再四处去找官员碰运气了,知道自己竟然认识皇上已经是最大的运气,他去那家赌坊,朱厚照正好想找他,在第二天两人就遇到了。离上次约好的日子,周文斌已经迟到了,皇上等了几天早已经等了不耐烦,所以这次碰到周文斌,直接让人把他抓回宫去,表露身份,以势压人。看到曾经桀骜不驯的周文斌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变得恭恭敬敬,皇上这才觉得气儿顺了。
皇上知道周文斌赌术精湛,要他把知道能赢别人的技术全部传授给他,然后会重重有赏。
周文斌趁机请皇上为他的好兄弟唐伯虎做主。皇上听了他陈述案情,十分感兴趣,可比每□□堂上那些大同小异的国家大事有意思多了。
皇上在朝堂上亲审案件,唐伯虎告太师公报私仇,剥夺考试资格。太师反告唐伯虎勾搭丫鬟,□□华府。唐伯虎和太师各执一词,一个说追求秋香和科举是两回事,不用混为一谈,另一个就说唐伯虎只不过是登徒浪子,心术不正,没有资格考恩科。
最后皇上裁定,事情应该落到关键人物秋香身上,让秋香决定是不是喜欢唐伯
虎,如果她是和唐伯虎两情相悦,那么就是太师不对,棒打鸳鸯。假如不是的话,就是唐伯虎窃玉偷香。假如太师徇私枉法,轻则乌纱不保,重则抄家问罪。倘若是唐伯虎□□华府的话,不只是恩科无望,还要将他发配边疆冲军塞外。是非黑白谁是谁非,皇上决定让秋香自己来定断。
周文斌眼看事情闹大,又有些后悔当初莽撞,将事情告诉了皇上,如果秋香说对唐伯虎没有感情的话,唐伯虎就得冲进塞外了,周文斌想向皇上求情收回成命。
皇上抛出这样一个难题,看戏看得正有意思,必定要让太师和唐伯虎之间分出个胜败来。这件事已经过了御前,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谁叫停都没有用,皇上说如果他敢再啰嗦,就要治他死罪。正所谓是伴君如伴虎,周文斌是四人之中最先明白这个道理的。
最后时刻,秋香还是没有给出答案,他觉得这已经不是儿女私情的小事,而变成了大事,既然成了大事就应该由天下人来替她做决定。皇上于是令唐伯虎在科考之前收集民意,下令由京城的所有四十二万户人口做裁判,如果支持他们的就写下一张双喜挥春,再签上户籍以作证明。唐伯虎他们若能收集到十万张挥春,就算他赢,如果不够十万张,那就是华太师赢。
至于事情的始末,皇上已经令人写下来,在京城张贴皇榜昭告天下。很多人围着皇榜看热闹,但是他们就算是觉得唐伯虎和秋香两个是有情人,也很少有人愿意为他们写挥春。中国老百姓自古的处事哲学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伯虎办法用尽,他干脆洋洋洒洒写了一出“三笑姻缘”,记录他和秋香相知相爱的过程,广为流传出去,果然效果还好,收集了越来越多的挥春,可是与皇上要求的十万张相比还是远远不够。
秋月再次踏入东厂的秘密基地,向刘公公求取解药的时候,刘公公毫不迟疑的把解药解给了她。刘公公见秋月面冷如霜,说:“怎么,还为唐伯虎的事生公公的气呀?我逼你离开他是为了你好。听说你的孪生妹妹秋香跟唐伯虎闹得满满城风雨,是不是孪生的人会心灵相通,同时
爱上同一个男人?唐伯虎也算痴情,为了秋香竟然要告华太师,而且告到金銮殿上,皇上这次为了要给唐伯虎主持公道,要京城所有的人给唐伯虎做裁判,决定秋香可不可以嫁入唐家。你若是不信,你明天可以看看皇榜。假如这次唐伯虎输了,就要充军塞外。为了秋香做出如此牺牲,总算情深意重。只可惜,唐伯虎爱的是秋香,不是秋月!”
秋月听了这番话,心头巨震,等到她走出去的时候,从怀中拿出贴身收起来的宝牒,看着上面的字迹,自言自语,“唐伯虎对我情深意重,他说过要娶我,他不会移情别恋的,没错!一定是公公骗我,一定是!”
欧阳东跟了上来:“刘公公没有骗你,唐伯虎喜欢的人是你妹妹。”
秋月立刻反驳:“不会的,我是他没过门的妻子,他进华府也是为了我,还有你看看,这个宝牒许愿都是想见我,他怎么可能会变心呢?你给我一个借口啊!”
欧阳东早就不看好秋月喜欢唐伯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他更不可能理解唐伯虎的心思,也许风流才子多情才是常态吧,他说:“我不知道。”
秋月说:“你不知道吧!一定有内情,一定有苦衷!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妹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他把秋香当替身,当成我,就是这么简单。”
欧阳东说:“秋月,你这么辛苦才挨到今时今日,不用出危险的任务,不用怕随时丢掉性命,我真的不希望你毁在唐伯虎的手上,你想清楚了!”
秋月坚定地向他摇了摇头。
秋月去看了皇榜,发现刘公公说的竟是真的。她找到唐伯虎时,他们正在香火最旺的庙里演戏,没错,秋月一眼就看穿唐伯虎在演戏,只能于弄那些没什么见识的民众,各中破绽自然逃不过秋月的眼睛。唐伯虎正在表演情深意重为了所爱之人可以奋不顾身的痴情男子,一头碰向桌角,额头流血。然后有人在他前面的佛像后灌水,让信男信女们看到的画面就是连观音都感动的流泪了,立刻有很多前来上香的人当场就要决定给他写挥春,祝枝山招呼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秋月出现在门口,唐伯虎京喜地走过来:“秋香,你怎么来?”他明显没有分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秋香之前进宫之后就被皇后留下,最近还陪皇后一起出宫去皇庙上香祈福。皇后传了口谕,不准人打扰秋香。所以唐伯虎自从那天金銮殿上之后就没见过秋香。
秋月并没有说破自己身份,她站在所爱的人面前,却被误认为是别人。她拿着一张挥春,举到他面前,险些戳到他的鼻子上,冷冷说道:“你很想要这个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