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惊讶的张大嘴,等人走了才找回声音:“小姐,你就这么容易把他给打发了,那何必让我绕了这么远的路啊。”
朱娉婷看了看她果然体力透支瘫在那儿还没缓过劲儿,起了戏弄之心,拍拍她的脸蛋儿说:“我是给你机会多锻炼锻炼身体,看看你,才多走一天的路程就累瘫了,日后怎么能跟得上本小姐?”
朱娉婷在信中附上在到了苏州的难民那里收集来的消息,让父亲对局势有所把握,以免当真被他手下官员给蒙在鼓里。等事情闹大,宁王还要在皇上面前还要替他们背过。朱娉婷还在信中悄悄的告了朱子健一状,她说觉得目前来看,他没有能力将六艺会馆拉拢过去为宁王所用,反倒有可能事情办砸,和苏州仕子们结仇,影响宁王声誉,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反正很快就会发生。朱娉婷不介意用此来增加自己信的可信性。她还定到,若是父亲信任,她愿意一试,来想办法收拢六艺会馆。
第二天和第三天,朱娉婷照常上灵隐寺帮灾民们认草药,下午回来之后发现城中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她们住的那间客栈也人满为患。
周文斌也忙完了他的事,在客栈中遇到就坐在一起用晚餐。安安一直在盯着周文斌观察,她们家小姐在京城里王孙贵胄,官官子弟见的多了,还没有人能有幸和她同桌进餐。怎么到了苏州城,就有周公子这个特例,安安当然要仔仔细细的看看这个周文斌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今天客栈和街上的人真的好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店家说:“客官你有所不知啊,今天是盂兰节啊,听说长乐坊今晚有抢旗大会,大家都想去看个热闹,用过了晚饭正好出发,所以大家才成群结队的出行,虽然有热闹可看,毕竟是去长乐坊,多几个人一起总是安全。”
周文斌问道:“什么是抢旗大会?”
店家解道:“长乐坊有个传统,就是在盂兰节这天,把一把特制的五色旗子插在搭得高高的竹台上面,吸引很多人参加夺旗,谁能够最先爬上竹台夺得旗子,就是抢旗大会的胜利者了,每年都
有很多奖品的。据说抢到这面旗还能够为先人积福,能够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所以有很多人都跃跃欲试。”
安安说:“抢旗大会听起来很有意思,公子,你是不是也很想去抢那把旗子。”
朱娉婷看她一眼:“你又知道什么了?”
安安小声说:“你不是一向对去世的夫人最为在意的吗?有机会为她祈福积德,怎么会不去试一试呢,就不太像你了。”
安安说的不错,失去娘亲的孩子自然最挂念娘,何况是从小最受娘亲娇宠的小郡主,所以她才对宁王和他的小老婆柳如花耿耿于怀,对柳如花向来没有好脸色。
周文斌惊讶地看过来,心想她也有亲人去世了,也是早早就失去了母亲,更产生同病相连之感。
朱娉婷对安安说道:“你没听说长乐坊都是些什么人吗?都是刀口舔血的黑道中人,你以为凭我还是凭你能把旗子抢来?”
周文斌开口道:“说起来,苏州城晚上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你想不想去看看热闹,不如我们去长乐坊吧。”
朱娉婷惊讶道:“你也想去吗?”
周文斌说:“来到这里之后,我还没凑过什么热闹,今天难得有机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朱娉婷略一思考,“那好吧,就去看看好了。”她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长乐坊。
果然如店家所说,他们用完晚饭乘船过去时间刚刚好。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长乐坊却比大白天还要明亮,仿佛是个人间不夜城,到处张灯结彩,处处火树银花。夜里才是这儿开门营业的时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何况今天还是盂兰节,有这么多人来参加盛会。众商家更是打算把店铺营业到天亮,彻夜狂欢。
街边的小贩非常多,明知道今天这里会很热闹,所以也吸引来了一大批外来的小贩,让人每走一步都觉得眼花缭乱。朱娉婷正拿起一个面具看,周文斌在一旁很有耐心的看她挑选,“喜欢吗,”见到她点头,立刻付银子:“老板,我们要这个。”
他付账的速度很快,比安安这个‘书童’还快呢。安安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怪不得小姐总嫌她
手脚不够利索,不会现在连书童的差事都要被人抢了吧,这周文斌也太会拍马屁了吧!
不远处,文徵明抓住祝枝山说道:“哎,老祝你在干什么呢,这个时候来逛街?那边要开始表演了,伯虎正在到处找你呢。”
祝枝山本来是个近视眼儿,只能看到离他很近的东西,还时时带着个放大镜。不过这次他们在长乐坊的特训效果很好,经过藏龙卧虎的长乐坊高人训练过后,他集中精力能在两刻钟之内看清远处的事物,比正常视力的都要强。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面具摊儿:“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周文斌吗,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明知道我们这边今天办大会,来暗中使绊子来了?”
“周文斌?”文徵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周文斌正和一个年轻的小公子站在一起,温柔低头说话的场景。
文徵明说:“你没看错,我怀疑我看错了才对,周文斌那个奸人竟然会有这么温柔的表情,实在是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难道那少年是他弟弟?”
祝枝山可不想去猜他的动机,已经直接走了过去,气势汹汹地问:“周文斌,你来干什么?”
周文斌也早看到了他们两个在不远处鬼鬼祟祟偷看,他先向目露担忧的女说了句:“没事。”才慢条司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在祝枝山鼻子前晃了晃:“你说我来干什么?”
祝枝山看清那东西,有点吃惊,说:“你有抢旗大会的请柬?!还真是被请来的?”他对对已经赶过来的文徵明小声嘀咕道:“到底是谁负责往出卖请柬,连客人都不知道过滤一下吗?”
朱娉婷也不知道周文斌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弄到了一张请柬,记得在船上的时候,听那些江湖豪客说这个东西还挺难得。至于知道了对面两人的身份,她倒是毫无波澜,看这个文徵明的长相,国字脸小眼睛,很有一股正值不阿的气势,也当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两人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
文徵明踏前一步问:“你是来抢旗的?”
周文斌说:“怎么,我有这张请柬,难道不可以抢吗?”
祝枝山说:“我知道
了!你明知道伯虎为了和秋月速配,对今天的抢旗势在必得,所以才故意要参加抢旗,分明是处处跟我们过不去,存心想要做对是不是!”
周文斌冷笑:“这你们倒是自作多情了,谁有闲工夫处处去关心你们要做什么,参加抢旗是我的自由。”
文徵明说:“老祝,他要参加就让他去抢好了,反正伯虎也不一定赢。”来抢旗的个个凶悍,伯虎希望本就渺茫,他身为兄弟不好意思打击他罢了,“别跟他吵,时间来不及了,快走吧。”
文徵明是来找人回去暖场的,再拖延下去,场也不用暖了。
朱娉婷周文斌也向广场那边走去,人流都在那里聚集,看来今天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第一场表演的游戏就是由祝枝山找出藏在人群之中而且还乔装打扮过的唐伯虎和和文徵明,这本来就是为了检验他这些天训练的成果。现在看来祝枝山都快练成千里眼了,比其他眼睛正常的人还要敏锐。
祝枝山不由得意洋洋地向周文斌那个方向加以炫耀,只不过他炫耀的对象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周文斌此时正低着头听朱娉婷讲话,她说:“你真的打算去抢旗?”
周文斌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很想要那面旗祭祀你娘亲吗,我这就去帮你抢回来。”
朱娉婷一听这话,惊讶于他要抢旗竟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对安安的话上心了,以为她很想要这面旗祭祀亡母。
朱娉婷顾不得别的,连忙拉住他,担心她一松手周文斌就跑到前面抢旗去了,她认真道:“我并不是为了这面旗来的,是你说出来散散心,我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周文斌看了眼被她拉住的袖子,说:“赢回那面旗岂不是锦上添花?”
朱娉婷坚决地说:“不!你也不要去抢旗,我不想要那面旗,明天就是你的比试了,那对你很重要,当然要保存实力,好能以最好的精力参战。”
周文斌还要再说什么:“我……”
朱娉婷低声说:“听我说,唐伯虎是这里持刀人的外甥,这长乐坊根本就是他们的地盘。你们明天的比试还签了生死状,你说为了留住他外甥的眼
睛,持刀人若是在今天抢旗的混乱中派人对你施毒手,你能全身而退的几率有多大?”
周文斌倒是完全不知道唐伯虎和长乐坊持刀人还有这层关系,听说持刀人在这里的威信很大,相当于他们整个帮会的头,得罪持刀人就相当于得罪整个长乐坊。周文斌之前还使计让三子跑来长乐坊找血饮狂刀,其实就是引他们与长乐坊为敌,自寻死路,没想到他们这么幸运因祸得福,还和那个持刀人认了亲戚。
他这次确实也对三子这个时候出现在长乐坊存有疑虑,看到祝枝山得意的样子总算是解惑了,原来是躲在这里接受秘密训练。他知道娉婷说的有道理,“那你没有得到这面旗,会不会觉得很遗憾?”
朱娉婷说:“当然不会,祭祀母亲最重要的是心意,相信她知道我们能平平安安,会比得到这面旗更让她高兴。”
周文斌见她处处为自己着想,也不再坚持要参加抢旗大会了,本来他倒是对自己的身手挺有信心,不过正如她所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稳妥一点好。
因为他们有请柬,若不下场参与,还可以到高台的雅座去喝茶旁观,视野还很不错,等在雅座这边的大多数女眷,看到来了两个英俊公子,还引起了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在接连几个表演之后,那边闹哄哄的抢旗就要开始了,长乐坊本就是一个□□,能被他们请来参加抢旗大会的自然也都是混迹江湖的人物,抢旗一开始个个摩拳擦掌,都要争那个第一。旗子只有一个,自然没人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地争,否则就不会叫抢旗大会了,重点在那个抢字,只有打败对手或者拽下比自己爬得更高的人才有赢的机会。得到旗子的人会得到长乐坊送出的丰厚的奖品。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个热血沸腾的游戏。
何况这里的最著名的妓院温柔乡还使出了更刺激的名目,是‘英雄美人大速配’,他们温柔乡的四大花魁打扮成四个男人,这些江湖人物身上大多数都有刺青,如果他们身上刚好是美人刺青,而且还能和花魁们扮演的角色配成一对的话,就会免费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
比如秋月,她化妆
成的形象就是吕布,与她配对的是刺着貂蝉刺青的人。可是身上刻有同一个美人刺青总有好几个,持刀人王巨力就说,刺了美人刺青的,谁抢了旗算谁的!有温柔乡的花魁刺激着,更是让这群男人热血沸腾,拼命去挣。
在其他助兴的节目都表演完之后,就剩下最后的抢旗仪式了。周文斌和别人一样,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这种争夺竞技节目果然会让人热血沸腾,到中途看着看着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好像出事了。”
争夺的激烈属于常事,混乱之中总有人被推下去,可是掉下去之后再也爬不起来,一动不动就有点奇怪了,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些爬不起来的人身上带有血迹。他下意识的就把朱娉婷护在身边,防止有人趁乱对他们暗下黑手。要下黑手,当然是对他,朱娉婷只会是被他牵连的。
周文斌没有那么伟大要上前去救人,他可没有把握对上那些无声无息的杀手能全身而退,如今的形势,护好自己人就是最大的贡献了。周文斌想起朱娉婷之前说的那一番话,便有些后悔托大,不应该在得知这里跟对家有关系还留下来,他倒是不惧任何事任何人,而是怕牵连无辜。
更多人渐渐意识到了身边有人被杀,有人尖叫,有人哭喊起来,一时间十分混乱,大家都向广场出口的地方逃窜。长乐坊组织这个吸引了数千人的大型活动,现在出了问题,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由于事出突然,也没有人出面组织安全疏散。好在来这里的差不多个个的皮糙肉厚的大汉,虽然在匆忙离开的过程中有些擦伤,却没因混乱造成更大的伤亡。
周文斌护着朱娉婷,安安紧跟在后面,到是没让她受到一点儿波及。
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在这样一个本来热热闹闹的盛会上有人被杀害。更有人直接抬着同伴的尸体带到持刀人王巨力面前,大家检查过后发现他们的死状很惨,因为所有死者身上都有一块儿皮都被割掉了:“王巨力,你们长乐坊办这个抢旗大会,我们武林同道鼎力支持,带人带钱来玩,你看看现在无缘无故死了这么多
人,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说的对!死这么多人,你要怎么办?”
温柔乡的老鸨风骚骚气道:“你们静一静好不好?现在持刀人的外甥还有我的侄女儿秋月都不见了,难道我们不心烦吗?”
王巨力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儿发生在长乐坊,我是长乐坊持刀人,总之,我一定会负责任!”
之前那个出头的人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在长乐坊发生的事情自然要让他们负责。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呀!”“对!”
王巨力恨声说:“如果伯虎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他力大如牛,一掌就拍碎了一张实木桌子。
文徵明和祝枝山都是文弱书生,何时见过这么多死人的场面,之前都吓傻了。文徵明怔怔地说:“伯虎真是无辜,好好的受到牵连。”他忽然转头对祝枝山说:“糟了!老祝,我们今晚还要赶回苏州跟周文斌比试啊!”
祝枝山灵光一闪:“周文斌!一定是周文斌!”他走到王巨力身边:“持刀人,一定是周文斌那个混蛋搞鬼,他怕赢不了我们。就把伯虎抓走,还杀了这么多人,分散我们注意力。一定是这样!”
文徵明说:“怪不得周文斌今天出现在会场。”
王巨力恨声道:“他出现在会场,就是还没有走远,快抓他回来!”
半晌过后,有人来报告:“持刀人,我们把周文斌还有他的同党拦截下来了。”
文徵明又说到:“其实就算是我们猜是他,我们也没有证据啊。”
王巨力说:“不管那么多,反正宁杀错,勿放过,抓他们去衙门!”
本来朱娉婷他们已经坐上了回苏州的船,船还没开,却被忽然出现的几个大汉拦住,说不准他们走,还要带他们去见持刀人,因为怀疑今晚的凶杀案与他们有关。
周文斌清者自清,他没做过丝毫不心虚,不过看人的表情更冷了,仿佛毫不意外他们会干出这种事儿,他的脸上甚至没有愤怒的神色唯余嘲讽。
朱娉婷刚开始有些惊讶,他们竟然会怪到周文斌头上,不过再想一想也不意了,双
方现在毕竟是对头,不过说人是周文斌杀的,也把他太过妖魔化了吧。
安安上前一步说:“真是岂有此理!长乐坊找不到凶手就可以随意诬陷他人吗?我们明明也是受害者,现在没有人出面安抚我们,竟然还说周公子是凶手?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可没见过他杀人。我家公子更不可能跟你们走,你们持刀人算是什么身份?就算要请我家公子过去,也得知府亲自来请!”
长乐坊的小弟见她不大言不惭还要知府亲自来请,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比起耍横,他们长乐坊可从来没输过,一手拽着船的缆绳:“这可轮不到你做决定,持刀人说你们不能离开就是不能离开,必须跟我们去见官!”和他一起来的人说:“对。去见官!”
船上有人说:“你们长乐坊不可以随便冤枉好人,这两位公子人好得很,之前我跌倒就是他们扶起来的,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是啊,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你们长乐坊不仅死了人,又不让我们离开,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接下来要向我们下毒手,长乐坊果然是妖魔之地,我就不应该来!”
周文斌说:“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大家行程,我和你们走。贤弟,你和安安先回去。”他嘱咐安安要照顾好朱娉婷,那来拦截的长乐坊人刚要说不行,朱娉婷看了周文斌一眼,说:“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也一起回去,走吧。”
周文斌见她如此的从容淡定,便知她心性非一般女子可比,而且对他很是信任,相信他没有主导这次杀人事件,才决定跟他一起去的。
其实是周文斌想多了,朱娉婷并非对他有多少盲目信任,朱娉婷本来就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说起来和宁王也有干系。今天这场杀戮干净利落,是东厂杀手所为,而东厂的刘瑾是为宁王办事的。没想到,周文斌和自己来看抢旗大会,只是看场热闹却能无端被牵连其中。
唯有安安很是气愤,他们家小姐是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平时就算京城的达官贵人见了小姐也是恭恭敬敬的,现在还要被人押去见各地方小官,“好啊,去见官
,我们倒是要找官府评评理,这种空口白牙的诬陷损害我们名誉,看你们长乐坊是不是担得起。”
朱娉婷说:“和这种小罗喽废什么话,不如省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