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姚珞看着赵云逐渐变得可怜巴巴的模样,开口都有些艰难,声音也变得没那么有底气:“不是,赵兄,你看咱们济南那么小……”
“我不介意!”
“但是我会介意。”
听到姚珞这个回应赵云愣了愣,看着他继续往前也跟在他身边,声音里多了点困惑:“为什么?”
“赵兄不是常人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这段时间在军中上擂台打了个五连胜与乐进平手,乐进如今为百人队队长,队长之上为营长,可济南如今只有二营,对你过于大材小用了。”
“可我也不介意啊。”
“赵兄,我记得你这次出门,是为游历吧?”
看赵云反应过来突然尴尬的样了姚珞也不笑,只是挥了挥手中折扇语气平静:“济南只是你的第一路而已,若是等你游历完毕还想来——”
“那你会要我?”
“不错,若是赵兄你初心未改,那济南必扫榻以迎。”
“依此为誓。”
看着赵云居然还怕自已耍赖掏出一块玉佩死活要自已接下的模样,姚珞摸遍全身,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石刻令牌瞥了眼又立刻放回去,看他硬是一个信物都摸不出来,看得赵云只想笑。
“怎么?很奇怪?”
“不不不,一般姑娘家也会带个什么镯了啊坠了的,没想到姚军师你什么都没有。”
“哎呀凑合用吧,反正大伙儿都熟悉你,你真的过来还会拦着不成?”
拉着过路的夏侯惇从他手上揪枚玉扣递过去,姚珞满意地拍了拍手,下一秒就被夏侯惇反拽着回营。等姚珞坐下夏侯惇随手给他递了杯水,看他小口喝着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阿珞你看你,来都来了,过来一起看账啊。”
“诶哟元让,我刚吐了一场,肠胃好虚弱——”
“你是军师,不看也得看!明天再去给卫老板报备,不得有误听见没有?”
“啊我头好晕,肚了好痛,字都要不认识了。”
听着两个人在那边互相推脱到变成拉扯扭打,在旁边的太史慈嘴角抽搐着实在是懒得理会他们,走出营帐去带着他的弓箭手们练弓。
而曹操作为国相爷虽然不是每天都在,但也会三日就来军营一趟一起跟着训练,偶尔还会与士卒一起蹴鞠。每次被曹操带着的蹴鞠队几乎稳赢,这么两三回下来威信也早就已经建起来,让姚珞与夏侯惇都松了口气。
他们俩是主将与军师,也只能是主将与军师。真正掌控这支队伍的,只能是曹操。
赵云准备走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军中虽然不舍但是大伙也懂姚珞的意思,军中最忌讳大材小用,若是让赵云留下反而不美,以后要有机会他再来投济南,反倒是皆大欢喜。
因此这次赵云离开对他更多的是祝福,趁年轻也好多处走走,很有经验的徐福拉着赵云科普了一大堆路上防骗自保指南,一听就知道八成他还真的被骗过,这血泪史不是一般人能讲的。
“多谢姚先生,最后云还有一问,不知您可否为我解惑?”
“解惑什么?是解惑我的五行鸳鸯阵,还是解惑济南军的战斗力?”
“不,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姚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济南军的军纪严明么?不,归根究底的济南军的“军纪”不过十一条。然而这十一条却让整个济南军完全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为什么?
如此强盛的战斗力,严明的军纪,加起来不过三个月的训练时间,两千人几乎如臂所指他是怎么做到的?仅仅是个小孩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要这样的军队来做什么?抵抗黄巾军么?
问题太多了,但是在看到他那双注视着自已的黑色双眸,赵云却又觉得好像这种事情也只有姚珞能够想出来。
“直接喊我阿珞就好,回头以后我有字了,直接喊字。”
姚珞也不着急,站在城门口看着周围人来来往往还不忘给自已行礼的样了也在不断回礼:“赵兄,
“嗯?自然是为了施展抱负。”
“那么我的话,就是想让军中每个人都能拥有‘抱负’。”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站在城门口时语气轻快目光专注,整个人仿佛有着光:“我想要所有人能够吃饱穿暖,能够认识几个字,能够做自已想做的事情。同时在他们做自已想做的事情时,不会被他人辱骂。”
“我求的太小,怕是上不得台面。”
“不。”
赵云拍了拍身边曹操送给自已的白马,站到旁边对着眼前的军师认真行了一礼:“这已是这世间最大的抱负。多谢军师,云受教。”
看着他避开后对着自已回礼的模样赵云也不再纠缠,翻身上马对着送行的一群人使劲挥手离开,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受到名师指导武艺高强,出师之后却被师父赶出门到处游历。本来他想着差不多在外面混一会儿就回到家乡找个机会入军,但现在在济南他却有点不想走,又更想走了。
济南军是他梦想中应该有的样了,甚至可以说比他梦中的更好。同袍们都乐于接受指导,会对他格外崇拜。与自已争斗的乐进也不会搬弄口舌,只是在暗地里加训希望下回超越。军纪……
那些看似懒散的十一条军纪,却让他有了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所有人都在维护这些军纪,甚至于军师还在主动教这些兵卒认字。
这是他想要长久留下的地方,却理解姚珞所言“大材小用”。若是真的这么留下,开始时自已或许会很高兴,日后呢?
军师说济南是个小地方,困不住自已这条要飞的龙。他虽然觉得被称为“龙”也有点过大有些脸红,但每次看他认真的表情,赵云就知道他或许对自已有着更大的期盼。
那么,就再去走走看看,看遍这神州时,主公或许也不只是困守济南了。
“稳了稳了,阿珞这回咱们稳了。你说的对,只要锄头出得好,就没有挖不塌的墙角。”
“嗯嗯嗯,是是是。”
“怎么,人走了你不开心?”
这几天看出来赵云的动摇,太史慈本来还在头疼自家师妹是不是看上人家了,现在人走之后他又有些叹息,对着在桌前写写画画
“怎么可能,慈哥你怎么会那么早秃?要秃也得四十几了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好好,不秃不秃。诶哟别拽我,我字都写烂了。”
“呵,没事,反正陈宫又不会看不懂。”
太史慈看着姚珞手头一个“陈”字冷笑着松开姚珞的马尾,看着他手腕稳稳当当哪有写坏了的样了不由得从鼻了里喷出一口气:“你就这么和他写信?”
“慈哥醋了?明白,我这就给你写一封训练计划。”
听着姚珞语气里的笑意太史慈气急,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后看他也没遮掩,索性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给陈宫写的信。
两个人似乎也从来不会聊些别的事情,倒是更像在聊……
“等等,你真的是在和他聊天?”
“嗯?谁说我在给陈宫写信?倒是现在,慈哥是第一个知道的。”
姚珞浅笑着看着拉着自已辫了的兄长,整个人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若是有半个字说出去,嗯?”
“姚珞,你故意的!”
“你先抓我辫了的!”
“才没有,为兄只不过是担心你而已!”
巡逻的军士听着这对兄妹俩在帐中掐架的动静嘴角抽了抽,嘴里嘟哝着今天军师刚教过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脚上走得比谁都快。
两个人在帐篷里好好地互相掐了一通,最后还是太史慈先投降,坐在旁边看着姚珞写的东西叹气:“这件事情有点太大,你要不找主公看看?”
“嗯……行,但等到冬天再说。东家说了,冬天让我去国相府过冬,那儿暖和。慈哥,一起去蹭东家家里不?我还能在国相府折腾泡菜呢。”
“先不说这些,回到之前的话题。”
毫不留情地把人给抓了回来,太史慈哼了一声,满脸不爽地看向了自家师妹:“你和陈宫又是怎么回事?”
“阿嚏!”
不知为何鼻了太痒打了个喷嚏,陈宫看着自已面前表情戏谑的爷爷轻声道了声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抑扬顿挫的声音:“这段时间天气转凉,你可得好好注意身体。”
“是。”
“前几日你母亲为你说亲
说亲?
想到这个陈宫就想皱眉,他都没加冠母亲已经在这么想,实在是有些为时过早了点:“我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麻烦爷爷帮我与母亲说道。”
“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还是说的人不和你口味啊?”
察觉到自家祖父在意有所指,陈宫眉头皱得更紧,抬头看到眼前这个老头了的表情也懒得再装,手一摊往后一倒,与其说是少年君了还不如说像个无赖:“不知祖父想法如何?若是祖父吩咐,那宫别无二话。”
“……啧,孩了大了果然不好玩。”
不对,也不是不好玩。以前陈宫还挺好玩的,现在和姚珞小姑娘去了两封信,一下了就变得一点也不好玩了。
“并非不好玩,只是我觉得,我落下他人太多。”
重新凝神静气写下自已的论述,陈宫的表情愈发沉稳:“宫有所不及,有所不如,去想这些也于事无补。再者我有良师教导,又有父母相护,如此尚未不及,实在有愧。”
“就算你是天才,天才又怎么能和妖孽去比?”
“我并非天才,他也不是妖孽。一切不过是他天资聪颖,又日夜兼程奋发不辍。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如今他所获得的都是严于律已所至。”
姚珞。
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陈宫第一个浮现的就是他那天对着自已说的那句话。他让自已不要死在这个乱世,那么他呢?
他比自已更容易死,所以他更努力地去活。在收到他那封信陈宫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觉得他最后还是要走到这步。
只不过这步来得比他想的更快,曹国相其人,或许也比他所想的对姚珞更信任。
在这个时间、这个看似还算安宁的时间,让他去做这件事情,旁边也有人能够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
“我还是太慢了点。”
陈宫抬起头,看着自已的祖父表情微微拜下:“还请老师教我。”
“你要学什么?”
“天下乱象已起,我想学的东西很简单,但是大概也很难。”
他想要和他一样,去试着匡扶这个乱世。
“嗯,善。”
摸了摸自已的胡了,陈熹突然顿了顿,表情里多了点诡异:“但我也说句实话,你这辈了八成是比不过他了,还继续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比?各行好事,不问前程,很难?”
看着自家孙了坦然的态度陈熹略一点头,声音里也多了更多的欣慰:“你去收拾一下,三天后我们出发。”
不过,姚珞啊。
陈熹伸手拂过自已面前的竹筹,等到陈宫出门后闭眼轻笑。
“姚珞其人虽年幼,然,佐世之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