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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相逢于微(1 / 1)

宫内的天黑得急促,束可的脸上?肿了半层,发面馒头似的脬胀。

他?拎着木桶,曳撒下摆蜷在脚踝上?,看起?来狼狈得很。那桶不轻,又装满了热水,他?走几步,滴溅了不少,惹得老?宦挤兑他?几句:

“你办起?事来——毛躁!咱家?叫你挑水,你晃荡得只剩半桶,送去贵人那儿,还指不定以为是咱们司克扣人呐!”

“奴、奴才?知错……”束可一提气将桶拎高,扭头冲老?宦官耷脸讪笑?,檐下的灯笼随风抖索,发出鸽翅扑拍作响的声儿。

“行?了行?了,动作利索些!”老?宦官摸出个鼻烟壶来,拈下塞子倾倒些鼻烟,堆在虎口处深深嗅吸起?来,老?皮老?脸皱巴成一团,一副上?头了的飘然?样。

束可暗自啐一口,脸上?虽掬着笑?,实则怄火得要命。他?趟着小道往钟粹宫送水,怀了龙种?的女人那怀的哪是孩子,分明是金疙瘩。

混堂司日夜供应热水,从不间断。要给一个大活人凑出足够沐浴的水来,得有一班子小太监起?身忙活。

花叶叠重,束可刚将木桶送到接应的人手上?,那人似乎是小厨房的火者,招呼束可去庖屋喝口水。

而他?还未有幸品尝贵人宫内的水的滋味,就见前殿突然?亮煌成一片。人影攒动,伴随着女子的惨叫和□□声,开始有宫女寻觅人手抬热水、请稳婆——

庄嫔要生了。

她怀胎九月,猝然?要生,闹得阖殿人仰马翻。束可咽了口唾沫,暗自见众人忙碌,突然?撒腿狂奔,从台阶上?飞速奔跃,火者只来得及拽住他?的一截衣袖。

衣袖也随着动作挣脱开禁锢,他?只知道不能往人多的地方?跑,众人正设法给庄嫔接生,他?贸然?冲过去太招人眼了。

束可推搡着宫人,逆着人流穿过垂花门,院子里真冷清,大半的人都跑光了,他?左右张望,站在院中央的巨树下扯着嗓子喊:“闻人,闻人——”

本就是病急乱投医,哪晓得最里头的一道门竟开了。

深夜里,那人身量狭高,他?溶在黢黑的屋

檐阴影下,悄然?往院子里走。

确实是闻人吴。对方?以沉默的姿态略低下头,下巴颏儿露在月光下,新雪一样的白。

束可晃了晃心?神道:“你骗了我!我为护着你兄弟,被贬去混堂司——”他?一指自个的脸,“这伤就平白挨了?你既有主意,且行?行?好……”

“行?啊。”闻人吴越过他?,拨算盘珠子似的码放好束可的心?情,束可没料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愕然?跟上?。

夜到底是深了,檐下廊前的乞赐封灯烛光愈显,红色的桐油纸薄而透光,上?下都镶了碧绿的荷叶边,远远望去,是一泊暗暗的血,与?宫女所端铜盆里的血水并无不同。

叫声越发凄厉,庄嫔生孩子的这一遭,显然?是相当不顺。已经有人去汇禀皇后?与?姜有怀,宫女鱼贯入屋内,里头不时传来稳婆的絮语:“孩子露出脑袋了!娘娘您留点力气——”

束可惶惑地瞄闻人吴,不明白他?俩干什么要凑热闹,一队腾骧四卫持刀护住钟粹宫,甲胄链衣窸窣作响,却是原先?就奉命来看护庄嫔,以防有歹人暗害。

那戾徒先?是火烧储秀宫,再是在钟粹宫下蛊。桩桩件件都指明了今夜不会太平。闻人吴转头睨束可,烛火跃动间映亮了对方?肿胀的脸:

“愿意认爹么?”

束可一愣,脸憋得通红,暗自嘀咕着这算什么破规矩,然?而在混堂司,他?是打也挨了,排挤也受了——

离晋升到钟粹宫就差临门一脚,他?想起?暌违已久的小妹妹,在朱门富户里伺候主母小姐,脸上?是麻痒的痛意,像天上?的星子在皮肉里乱窜。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爹!”

风拂过院内的花树草叶,闻人吴好险没被他?这句爹给惊倒:“我何时叫你认我为爹了?”

束可才?发现自个会错了意,他?探身刚想辩解,从屋子里传来阵疾呼:“娘娘,再用点力,头卡着了!”

烛光伴随着飘摇晃动的灯笼,照亮了院中大半人的面颊,通通泥塑似的,脸膛上?蒙罩着一层凝重的阴翳。

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出来,

女人的叫声先?高亢一阵,随后?微弱下来,夹杂着稳婆惊惶的声音——拉长飙高得转了调,沉甸甸地坠在人心?头:

“您使劲,使劲啊!”

宫女哆嗦着手新端出盆血水,倘若庄嫔产子出了什么差池,这一宫的奴才?又岂能落到好下场?

“记着,你那声爹留给旁人。”闻人吴声门压低,眉骨经乞赐封灯照射,阴影拢盖住眼睑,只裸露出瘦削得略显内陷的双颊,活似鎏过金的神像。

闻人吴撇下怔神的束可,踱行?到院子中央,众人都捏着把汗,一时无暇管他?一个负责养猫的。

腾骧四卫里有一个眼梢微动,边睇他?边将手搭上?刀柄。锁子甲经由动作带出一连串轻响来:“站住。”

旁人都避讳甚远,独他?一个愣头愣脑往前冲,太过于?不同寻常的事情便显得可疑。那腾骧四卫从岿然?不动的同僚里走出,刀身被其拔出一截:“这里用不上?太监,你退开,没你事!”

“娘娘情势不顺,奴才?懂点医理……”

“什么乱七八糟的!”对方?没空听他?解释,逼近几步,当即就要驱赶可疑人等。

然?而稳婆的嘶叫简直快赶上?庄嫔之?前的声儿,已经没人去管是否失仪,窗纸边人影憧憧,那稳婆恨不能以身代替庄嫔去产子,浓郁的血腥味从屋内飘散开。

又有宫女端着托盘出来,上?面呈有被咬断的软木,叫人瞧着触目惊心?。

闻人吴在宫女经过身周时,冷不防抽出对方?头上?的簪子,在袖襕上?擦拭过一趟儿,猛地划开自个手掌,立时朝廊沿去!

“孩子喘不上?气!娘娘您可别睡,还差一点啊!”未挨上?屋门,腾骧四卫立时抽刀,刀尖对准闻人吴心?口,呵斥他?退下。

“令有缓急,圣人的旨意固不能违背,但再耽误下去,娘娘……”

“我等有令,缉贼捉凶!”那一队腾骧四卫齐刷刷地亮刀前跨,在这样的情形下,月光都可被劈斩成孑然?两?段。夜色稠浓似水,流转在刀锋边,掺杂着烛火,催生出隐隐暗芒。

再这样下去,庄嫔就会血崩!

不是

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一宫主位因故身死?,底下人运道差些的去做苦役,好点的被重新分派到各宫,自此成了两?姓家?奴,成不了事,受不得用。

“便恕奴才?无礼了。”闻人吴不能动用暗匣,只得攥紧伤手,往其中两?个侍卫间突围。

然?而二人之?间的空档并不足以让他?通过,右边微胖的立时持刀下劈,闻人吴只能后?退左仰,对方?一斩落空,“唰”的刀身破空声,闻人吴的一颗头却落进左边人的攻势里!

对方?一招挑送,被刺中就是贯穿下颚,招式凛急,闻人吴歪头躲避,恰撞上?另一人的头颅,对方?一时迷瞪,后?退几步,闻人吴轻松一搡,撵出个大些的缺口,顺利钻过。

明面上?就是他?误打误撞,挣开了腾骧四卫的包围。闻人吴侧身再避过背后?砍来的一刀,弃门不入,径直往窗棂扑去,拔起?簪子再割一道,手蓦然?拓上?窗纸,印下一记狰狞的血印。

没人料到他?冒着被杀的风险,竟只为了拍拍窗户纸。然?而在庄嫔低微的□□里,有怪音夹杂在稳婆一叠声的呼喊中,类似蝉鸣,又像蛐蛐叫。

在场的腾骧四卫耳聪目明,听见一股子背翅震颤的鼓动声,随即有东西飞出来,粘在窗纸上?,居然?还不止一只,不多时刺破薄薄的纸膜,扑在闻人吴沾血的手中。

闻人吴顷刻丢出那几只虫子,一脚踩上?去,迅速碾死?,旋即拈了拈靴底,在虫尸边蹭出细长的血痕。

“这、这是……”小头目在惊讶下连话都讲不利索,另几个侍卫目瞪口呆地包抄过来,俯身去看地上?的残骸。

“之?前圣人请了雍和宫的高僧首徒,他?说奴才?的血能够驱蛊压煞,奴才?也是姑且一试。这大概是蛊吧。”

闻人吴正准备躬身退行?到一边,屋子里却轰然?传来齐齐拜贺声:“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吓了一跳,青纱出了殿门,对于?外头的动静听见不少,当下先?环顾四周,瞄到闻人吴时略微一顿,才?开口道:

“娘娘正在休憩,但之?前就吩咐下来

,咱们钟粹宫里头,每人多赏三?月例银,从今日起?诸位也都能松快松快了。”

她脸上?含着得体的笑?,又去几个腾骧四卫面前塞奉赏。闻人吴一时找不着干净的水源,自院中的两?缸菡萏里舀了水冲手,正搓洗着,一个嬷嬷奉了令跨到殿外,向闻人吴捎口信道:

“娘娘说,方?才?情形急乱,但也可察觉出是你立了功,她现下未有精力——待修养几日,再另行?予你赏赐。”

顶着一应人妒羡的目光,闻人吴不卑不亢地跪谢了口谕。他?起?身后?从袖口里抽出巾帕来拭了手,又瞥见局促的束可,于?是当先?领对方?回监栏院。

一路上?束可自行?思忖,便止不住雀跃起?来,问闻人吴:“莫非,你会去求庄嫔娘娘将我捞出来?”

花叶笼罩在闻人吴头顶,他?眼睫的垂影既浓密又秀致:“自然?。一三?么,姑且算欠你一命,明日你便可来钟粹宫上?差。”

“你对他?可真好……他?不是你跟班吗?”

“不然?呢?让他?也管我叫爹?”闻人吴嗤笑?一声,微微抽离回目光,一掸袖襕道,“送你到这儿,自个回去吧。”

两?人分道扬镳,闻人吴转而折返回钟粹宫。他?方?才?蒙混过关,此刻便内心?稍霁,踩在皎月投诸在地面的银白光带上?,拖着稀疏的影子。

为他?去求庄嫔?头里还排着个一三?,难不成得一次性求庄嫔帮要两?个人?

这便是一直笼络青纱的妙处了。不至于?要她做什么出格的勾当,不过是帮安置一个人,帮照看会儿猫……

他?从姜祁簇那儿得了番邦蛊虫的虫卵,撒在茸儿身上?,青纱是大宫女,在庄嫔游逛宫后?苑时,她整理起?庄嫔的被褥……茸儿又喜欢跳到榻上?……

软枕下的虫卵,孵化得当。

闻人吴摩挲过袖袋里的暗匣,在枝影横斜间往回走。

他?错承了恩,抽不得身。

作者有话要说:大档头和二档头都已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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