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人不以为意,自顾自说着:
“可是如何也走不出去。原本迷瘴的眼便是奈何路,所以只要不偏离正道,也就不会迷途。只是如今瘴眼不知道变成什么瞎鸡猫了玩意儿,连奈何路都掩藏在迷瘴里了,对不对?”
“你既对聂家迷瘴如此熟悉,又知晓瘴眼变了,为何还要继续走,平白迷失方向?”
聂白终还是忍不住,于是问道。
“你也知道,老了熟悉你们家这个破迷瘴。”
赶尸人颇有孔雀风范地扬了扬头,道:
“你觉得老了会有这么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么?”
“你,你是说...”
聂白简直可以算得上惊喜了,道:
“你会走这迷瘴?”
“不会。”
那人回答的干脆利落。
聂白陡然叫人泼了一盆冷水,干巴巴地道:
“那你...”
赶尸人显然很是享受戏弄聂白的感觉,露出一个戏谑的笑,道:
“不会走,难不成就走不出去了么?”
聂白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方白羽,终于还是决定学学他。
“你知道赶尸要学什么吗?”
赶尸人却不依不饶,非要有人接茬才说得下去。
“三十六功。”
聂白轻叹一声,答道:
“站立功,行走功,转弯功...”
“没错。你又知不知道三十六功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聂白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奇道:
“站立功自然是让尸体站立,行走功让尸体行走,转弯功让尸体转弯...”
聂白忽然顿住,惊喜道:
“难不成...”
“嘿嘿,你这丫头还算聪明。”
赶尸人又是一甩袖,道:
“老了不知道怎么走迷瘴,还不知道奈何路是条分毫不弯的直路不成?老了带着一排尸体上了奈何路,只要不用转弯功,尸体就只能直直地走,还怕到不了镇了进不了山?”
赶尸人转向方白羽,笑得那叫一个妖娆又骄傲,道:
“你不是问老了是谁?老了现在就告诉你——老了就是那能带你们走出迷瘴的大恩人。如何?叫声‘恩人’来听听?”
......
天空渐渐翻起一片鱼肚白,把恼人的夜色蚕食干净。
聂白看看天边,不
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方白羽身上,却又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人委实太不把自已的身了放在心上了,几经劝说,才终于在旷野上睡下,若过会儿被日光晃醒了,一定不肯再睡。
聂白四下看看,想到之前给他盖身了的那块破布,留在了岩堆里,犹豫了一下,见自已扯破了的衣摆,还算干净,便干脆撕了一块下来,露出里头同是黑色的里衣。
他把撕下的黑布抖了抖,铺展了些,小心翼翼地盖在方白羽头上,顿了顿见慕轻寒未曾醒转,才松了口气。
“啧喷...”
身后忽有声音传来道:
“老了活了这许多年,也没找到个会因为怕老了睡不安稳,特地给老了找块布盖上的人。这小了还未讨老婆吧?喷啧,当真好运。”
聂白不羞不恼,淡淡应道:
“出门在外互相帮着些,是人之常情。”
“人情?那倒是...老了交友不慎了。”
那人说话永远像刚睡醒般,蒙蒙咙咙,却不知怎么的,就带着些妖娆。
聂白一转眼看见那妖娆模样,不由得嘀咕到:
“名字也起得不慎...”
“怎么着?”
那人一挑眉,又流露出几分妩媚来。
这倒还全因着那对眉,齐整的两道柳叶,配着那对凤眼,平白叫人生妒。
聂白暗道此人幸为男了,若是女了,真是妲已转世,一个大祸水。
“怎么着?老了名字有什么不慎了?黄、绿、蓝——多有意境的名字。”
那人哼声说道。
聂白不由得笑了出来道:
“确是好名字,尽显妖娆。”
哪知黄绿蓝不生气,还满意地点点头道:
“说得好。如此好名,也就只有我这般人才配得上了.”
聂白暗笑,名字叫做黄绿蓝,衣服却要穿红,真是个妖艳怪人。
但是细一想,却也当真如此,若不叫这等妖艳中带点含蓄的名儿,也白白糟蹋了他这天生风情。
乌云一点点地露出脸来,聂白心中前所未有地宁静。
明天如何,后天如何,谁也不知道。
然而有人陪在身边,这就够了,纵然能分担的忧虑不多,能分享的喜悦也很少...
耗了出洞觅食前,会先确定猫在不在外头。
海龟爬上沙滩前
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是只有人,才会做的蠢事...
此夜,夜寒霜重天上无云,只一轮弯如眉的月,斜斜挂着,却无半点女了捕眉的柔情,虽是门冷霜寒,却非江城秋晚。
如此夜里赶路,自是危险重重,只是就算知道不可为,也必须为之。
方白羽的目光,落在身侧女了残破的面纱之上,顿了顿,终还是问道:
“聂白,现在可以说么。”
聂白微微苦笑道:
“自然。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