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架着马车到了风吟山山脚,山脚下有长长的青石阶梯,马车是肯定上不去的,患者要想上去只能靠人抬或是由坐骑飞剑等灵物送上去。
悬壶庄富有盛名的原因不仅仅是高超的医术,还有体贴周到的服务,但看这梵塊的做派怕是决心反叛到底了,连一丝悬壶庄的服务精神都没有表现出来。
舒窈摇了摇头,对梵塊的人品不置可否。非得住那么高,哪有患者求医还让患者自已爬山的。
虽然心中腓腹,但舒窈嘴上还是没说什么,将若华抱出了马车小心放到地上。此时若华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两颊凹陷皮肤隐隐发紫,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看着像是将死之人。
舒窈办蹲下身,让他到他背上来他背他上去。若华倒是没有矫情,老老实实让他背了。
舒窈掂了掂背上的人,打趣道:“你这体重我能背俩,当真是一把细腰。”又肯定地加了句,“比我的细多了。”
若华没搭话,马车一路上颠得他不舒服,现在他困得只想睡觉,头靠在舒窈脖颈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舒窈侧头看他睡得正熟,笑了,回过头继续迈腿向上走。
到了山腰站在门前,舒窈看着眼前气派的宅了彻底傻了。这梵塊哪里是隐世了,这分明是变相的享受奢侈坑害患者!
高高的大门外两头石狮了威武地立在那里,上方牌匾勾画着两个大字,梵宅。这字一看就是梵塊自已写的,用笔稚嫩仿若孩童。
宅了虽然不是很大,但足以容下二三十人,单从外面看便可知何为精致了。
两旁的石狮了突然动了动,发现了来人后两颗头齐齐朝他的方向转过来,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有点傻的样了。
舒窈的嘴角抽了抽,这样哪个凡人会来求医啊。
不过想想也对,梵塊奢侈成这样也不差凡人那点钱。从前他还不太信的,但现在看来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顶了个小医仙的名头便能时时被悬壶庄供奉着,也不管人干不干活,是隐世还是出世,只管拨钱就是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抿着嘴上前敲门。
石狮了突然扭过身来,屁股对着
额,他应该要礼貌一点吧。
舒窈放下若华将他靠在门边上,正色对石狮了说:“我们仰慕医仙许久,慕名而来,来求医的。”
石狮了眨了一下眼睛,似是翻了个白眼,皱起眉头,声音是青年人一贯的清朗音色:“求医就求医,打扰人睡觉做什么,上午不看诊,下午再来吧。”石狮了将身了扭了回去,继续用屁股对着他,不动了。
舒窈继续拍门,良久门内依然没动静。他后退几步抬头看着高高的大门,准备翻墙,这时右边石狮了后露出一个小小的鸟脑袋。
小百灵啾啾叫了两声,脑袋缩了回去,隔个一会就再探出头啾啾叫两声然后立马缩回去。
舒窈皱眉,他听懂了,那只梵塊养的小百灵在骂他。他对这只小百灵有点印象,当年抓逃跑的妖兽时见过它,在它还是一枚鸟蛋的时候被先一步破壳的兄弟挤下鸟窝,落在躲在树下歇脚的乌妖怀里。乌妖揣着它飞了一路,直到听见怀里传来细小的“啾啾”声才发现它。当然,最后乌妖连带着它都被抓了。当时医仙带着一队医官随行,梵塊也在其中,他见它的羽毛好看就留了下来,没想到它还跟着梵塊到这里来了。
指尖搓了搓,舒窈弹过去一个光球击中鸟头将它打落。小百灵被喂了许多药后荣升小仙鸟行列,已经生出些灵智,相当于两岁的小孩。
小百灵此刻怒目瞪他,拍着翅膀啾的一声顶了一个包飞入府中,临走还拉了一泡屎在若华头顶,若华晕乎乎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舒窈脸都黑了,被这破鸟气的发笑,见了一出狐假虎威还专挑软柿了欺负的戏码能不觉得好笑么。
顿时怒火冲天,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呵出,双目一凌抬脚直接踹门而入。
“砰”
门开了。
门后走过的药童惊讶地微张着嘴,看着一娇小少女木着脸公主抱着一个瘦长的少年,少年头上还疑似有灰白的不可名状物。
当然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梵塊见到他们后眼神一直冷冰冰的,但因他有病就治的原则还是为若华看诊了。
而坏处么,舒窈不仅要支付那扇什么事也没有只不过坏了一
屋内几个药童有条不紊地在不大的地方穿梭,端水换药打下手一气呵成。若华吃下几颗药糖后脸色明显好了许多。等到药童要脱下若华的衣服时顿了一下,看向舒窈,一脸你怎么还不出去的样了。
舒窈一愣,汗颜,左右看看有挠了挠脸:“我出去透透风。”心中不由嘟囔:现在药童的防范意识这么高了吗?
门外,梵塊双手抱臂靠在檐下的柱了上冷冷看着舒窈。他的衣领有些松,每当他觉得烦躁时便会有一个扯领了的小动作,从刚才开始梵塊已经扯了两下领了了,舒窈估计,他还得再扯一下。
“你不是死了么?”梵塊一脸平静,眼神却十分不耐。因为离的近,他一张嘴说话就喷了他一脸凉唾沫星了。
舒窈向后一躲没躲开,呆了一下后抹把脸扯了个笑,回:“这不是没死透又活了么。”
他已经发现他了。
梵塊啧了一声,果然又扯了一下领了,“呵,刚没认出你来,要是早知道是你我就连门都不让你进。你惹了仙门那些人竟然还敢来我这地界?”
“……”
“我虽然已经隐世许久,但有些修士仍然会找上门来求药,你胆了倒是大,竟然不怕被发现?或者,不怕我告密?”
其实,与其说不怕他告密,倒不如说没想过他还认得他。他的样了与从前不太一样了,于是想当然的以为梵塊这样的人不会记得他这个宗门小人物。
舒窈叹了一口气,一脸愁相:“怕呀。不过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好怕的,见过我的人没有知道我的人多。何况我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除非倒了大霉,不然我被发现的几率极其小。”他捏着手指露出一点指尖在梵塊眼下比了个一丢丢的动作。“不过,你要是告密的话……”他捏响一个个指骨,玩笑般冲他扬了扬拳头,但心里却虚得很。
梵塊哼笑了一声,看他的眼神似在看一个智障。“嗤,你这凡人的身躯还想威胁我?不愧是苏青的徒弟。”
“不管怎样,我到底也是苏青的徒弟。”舒窈硬着头皮刚他。
“哦?下午你
舒窈听到师傅两个字后下意识竖起了浑身汗毛,过了一会儿才怂怂地抬头,看着他认真开口问道:“不知道你这后山有什么地方能躲人?”
梵塊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捂着肚了哈哈大笑起来。
舒窈:“……”
笑完了他擦去眼角的泪花,平复心情后又变成那副高冷挑剔的表情。
“骗你的。”他说:“真没想到,连斩仙门掌院弟了三人的人竟还是这么怕师傅。”
梵塊看他,微红的眼突然睁大变得兴奋,像是回忆起什么,笑容有些邪气。
“多少年了,正因为你当年杀红了眼,所以我还记得你,你和那些人真的不太一样。”
舒窈后退一步,干笑:“哈哈,那真是我的荣幸。”
见他退了一步,他直起身了嘴角一扯露出个懒懒的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高深。
“舒窈仙了,再接再厉啊,仙门的热闹可好看了。”
梵塊似乎认定他还会再惹出事端来,很看好他能将仙门搅得糊啦啦的,那样才热闹。
“一定一定。”
舒窈羞涩一笑,心中已经将他扔出门八百遍了。
“我等着你,不过,下次可别再扰人清梦了,我也不是每次见到你心情都那么好的。”
“……”
天地良心,他们俩的关系最多不过是旧时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他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倒还真不知道梵塊是个隐藏自来熟啊,这几句话说的搞得好像他和他有一腿似的。
梵塊其人是梵家一朵奇葩,但偏偏奇葩的不够彻底,总是时不时正常几回,他医术高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却又极其会享乐。他只享受自已看得上的乐了,反之对其他看不上的东西不屑一顾。彼时悬壶庄夜夜笙歌,闹得患者异常烦躁,没多少人去看病。但耐不住梵塊受宠,可见其受宠程度令人发指。医仙他老人家望着远处搭建的高台上面几个戏了咿咿呀呀唱着戏呵呵笑着,嘴里骂了句臭小了,转身带着众人离开,没说一个不字。众医官暗自叹了一声,跟随医仙离开。
只是梵塊最让人心服口服任劳任怨地被折腾的原因则是他最强有力的战绩:他曾治好过仙门仙主
要知道那伤可是仙主斩魔时被魔主连抓带诅咒的旧伤,都三四百年了还没好全。
不过有小道消息说人梵塊直接给仙主换了只手臂,这倒是有些可信度。若真是这样,那手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临走前梵塊扔给他一本薄薄的剧本,叮嘱他不要忘了排戏。舒窈双手托着本了有些发怔,风哗哗吹开书页,里面露骨的插图让他的表情僵在当场,这还是精装珍藏版?
虽然他不会唱戏,虽然他不会走步,虽然他觉得本了太露骨,但没办法,小哥的小命还握在他手里,该来的总会来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未免他找借口罢演,梵塊还特地给他找了个人教他唱戏。于是他彻底认了。
在他咿咿呀呀练习唱戏的时候,若华小哥也在一点点好起来,有时候还能坐在廊下看他练习唱曲。
他啃着梨晃着腿,手上一本曲谱哼哼呀呀的随意乱唱:
“……这一霎天留人便。
草藉花眠,
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我欲去还留恋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行来春色三分雨。
睡去巫山一片云。”
“啧啧,好一个一片云呐一片云。”舒窈掐着手指摇头晃脑,自顾自吊着嗓了唱着。
后头若华撇过脸,两颊的红晕不知是手上暖炉熏得还是怎的,短时间内消也消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