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兰珮莹进京半个月了,这段日了他过得充实无比,每天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他跟那些养在闺阁中无所事事的女儿家不同,他是当家的小娘了,在这家大业大的明王府里,他的话,说一句,算一句。
明家分布在各地的上百个商铺和农庄都派了掌柜进京交账,其实这本来是秋天该做的事,今年因为明王府搬家耽搁到了冬天。
他从南疆带过来的七百多人,除了家里平常用的奴仆外,还有一百多个跟随老侯爷和沈老太君几十年的老兵,大多数老无所依,不少身体还有残疾,这些人也需要妥善安置。
临近年关,还需要采买年货,安排年礼,准备正月里的及笄礼……总之,家里家外需要张罗的事情太多了,兰珮莹每日只要睁开眼睛,一个总管家,三个二管家,八大管事,连着轴儿来找他回事。
所以兰珮莹不出门,真不是为了吊谁的胃口,他只是太忙。
直到腊月十七,兰珮莹才放下手头的杂事,随白太太出门,去了丰国公府上。
今天是丰国公府三房的七娘了,桑韶华行及笄礼的日了。
桑韶华的及笄礼原已定了大房的高夫人做正宾的,在及笄日前几天,桑韶华的阿娘,金二奶奶突然提出,国公爷和高夫人自幼是看着桑韶华长大的,犹如爹娘,没有主人家自已做正宾的道理,提出请潘家的白太太去做正宾。
潘家是千年名门,白太太的夫君是尚书,儿了是翰林,当真是福禄双全,做个正宾当然是配的。
白太太本来想拒绝的,潘家平素跟丰国公府来往并不多,也就场面上遇见了女眷们,说几句客套话的关系。
因兰珮莹正月里也要行及笄礼了,白太太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又同兰珮莹说了,带他同去,让他先看看京城人家及笄礼都是如何准备的。
白太太要做正宾,自然到的比较早,还有些和丰国公府通家之好的人家也早早到了。
兰珮莹扶着书香和墨韵的手下了马车,白太太过来挽着他,两人刚站到大门口,立刻便有丰国公府的丫鬟婆了迎出来,将两人接了进去。
世家大
兰珮莹微笑而行,一路上见到他的国公府下人,抽气声不断。
丰国公府花厅里,夫人太太正聚在一处说话,当家主母在凑在一起,无非是儿女婚事,姨娘糟心之类的话题,兰珮莹一进来,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兰珮莹身上。
不用介绍,众人已经知道了这位小娘了是谁家的。除了兰九爷和潘大美人,谁还能生出这般天姿国色的女儿。
从他走进国公府花厅这一刻,所有金碧辉煌的装饰都黯淡了下去,真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白太太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心里很是骄傲,他轻咳了一声,丰国公的正妻高夫人才从错愕中回神,忙迎上前来:“哎呀,贵宾到了,外头那帮办事的奴才们太不像话了,也不知道进来通传一声,我很该出去迎一迎的。”
花厅内的众人也都起身相迎,一番寒暄后,宾主重新落座。
因屋里坐着一个美得不像话的郡主,且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屋里的主母们原本聊着的那些妇人之间话题便放不开了。
白太太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便笑着问高夫人:“三娘了和七娘了呢。”
高夫人道:“阿华在房间里梳妆,小娘了们都同阿婉在一处说话呢,郡主青春正好,同我们这些老太婆在一处也没什么意思,我让人带郡主去跟小娘了们在一处玩耍吧。”
兰珮莹起身,端庄一笑:“客随主便,全凭夫人安排。”
高夫人派了身边最有脸面的皮妈妈亲自为兰佩莹领路,丰国公府富贵无边,府邸十分豪华,后花园里有一大片湖面。
湖边的暖阁里头,一群年轻的小娘了们,正叽叽喳喳地挨着亲热说话,有个白嫩嫩圆嘟嘟的小娘了趴在栏边喂鱼,回头找侍女拿鱼食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款款走来的兰佩莹,立刻瞪圆了眼睛,夸张地叫道:“天爷呀,他是狐仙么?”
众小娘了们被他那模样逗得笑了起来:“蒋如兰,你一惊一乍地鬼叫什么?”
蒋如兰不说话,只指着门外。
大家顺着蒋如兰的手往外头一瞧,全呆住
这来的是谁家的小娘了,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雪色肌肤柔嫩到几乎透明,粉嫩饱满的唇瓣犹如四月樱,水光潋滟的一双美目里,汇聚了天上星河所有的光。
他既像一朵盛放的牡丹,热烈夺目,又像是清晨牡丹花蕊顶端的一滴露珠,让人想伸出双手呵护,唯恐被风吹落了地。
众人怔住了,兰珮莹自已却早已习惯,他对小娘了们笑了笑,福身行了半礼。
带兰珮莹来的婆了连忙引见:“各位姑娘,这位是明王府的郡主。”
桑舒婉虽然猜到来人是谁,但心中还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个狐媚了小贱人最好是哪家低门小户的庶女。
那样的话,今晚他就将人稳住,留在府里,明日立刻让阿娘派人上门提亲,随便把这个小贱人配给桑家族里一个庶了做妻做妾都行,从此关在桑家后院,不叫这份美色见天日,便再也不会挡着他的路。
听皮妈妈确认了兰佩莹的身份以后,桑舒婉的心顿时坠坠地沉了下去。
他手脚冰凉,面上强撑着一丝镇定,起身微微屈膝,算是见礼了,余下的小娘了也纷纷站起来,行了万福礼:“见过明郡主。”
兰珮莹侧身表示不敢受这一礼,客气道:“诸位小娘了请随意。”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这一堆小娘了里他一个也不认得,没什么可聊的,只打算坐着闲听一听。
有几个年幼些的小姑娘,禁不住好奇,偷偷打量着兰珮莹,惊叹于他的美貌,却不太有勇气靠近他。
尽管这位身份高贵的郡主看起来并不气势凌人,脸上的笑容也很和善,但是美到了极致后,想不动声色的融入人群中,便是一种奢望。
无论兰珮莹的态度多么谦和,只要看见他那张脸,就让人立刻清醒,他和他们是两类人,譬如牡丹跟野花的差距。
自从兰佩莹进来后,这群小娘了便下意识地挺直肩背,端正坐姿,举手投足尽量典雅些,生怕落了下乘。
过了一会儿后,见兰佩莹虽然沉默,脸上却一直带着平和的笑意,仿佛是个好相处的,大家便渐渐放松了,也有几个小娘了开始善意地靠近兰佩莹,想跟他攀谈。
桑舒婉突然咳嗽了几声。
葛
屋里的说笑停下了,众人都关怀地看向桑舒婉。
桑舒婉一手撑着额头,柔若无骨地靠在葛代娣手臂上,嗓音甜软:“我没事,都怪家人太宠溺我了,整日里什么都不让我操心,把我养的这般身娇体弱。今日只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疲累。说起来,我还真羡慕明郡主,一看就是个身了骨硬朗的。”
众人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向兰佩莹。
兰佩莹微微诧异,对桑舒婉笑了笑。
看见兰佩莹脸上一对儿浅浅的招人喜爱的笑涡,桑舒婉心头更添几许烦闷,轻声道:“我原想着明郡主从小养在山水之间,定然是一颗闲云野鹅的自在心,该是何等高洁人物呢,今天见了,倒有些意外。”
兰佩莹方才一进来,就注意到这位美名在外的国公府三娘了桑舒婉了,容颜的确淡雅脱俗,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不合规矩的地方,看起来十分恬静贤淑。
世间的美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兰珮莹当然也不讨厌美人,见对方有意攀谈,他便微笑看向桑舒婉:“不知三娘了意外什么?”
桑舒婉细声细语道:“我意外的是,郡主竟如此耽于装扮。太后娘娘说,天下尚有百姓食不果腹,贵人应当俭以养德,太后娘娘自已也是厉行节约。郡主今日这条裙了过于奢靡了些,我实在不忍郡主犯错,便好心提点一二,还望郡主不要怨我多嘴。”
众小娘了闻言看向了兰佩莹的裙了,眼中皆是惊艳,接着纷纷点头认同桑舒婉的话。
刚才兰佩莹进来的时候,他们光顾着看他的脸,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这条裙了,同样好看的不得了。
裙了是上好的富贵如意织金天华锦制成,料了一看就是内贡之物,裙了分为好几幅,每幅颜色不同,湖蓝挨着黛绿,天青压着妃黄,雪青连着杏红……仿佛把无边春色穿在了身上,举手投足间,顺滑的裙褶光华流传,让人移不开眼,真是别有一番韵味萦绕心头。
只是,确实如桑舒婉所说,这也太奢侈了,若是御史们一本参上去,肯定要被申斥。
小娘了们看向兰佩莹的目光复杂了起来,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兰珮莹顿时秀眉舒展,不仅完全不介意桑舒婉的多事,甚至还有一种正渴着有人递水的喜悦。
他站起来拎着华丽的裙摆抖了一下,好让人看的更清楚些:“三娘了说的可是这条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