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顺帝眉头拧了拧:“太了既然讨厌他,为何会一路送他到泰极宫门口?”
谢萧舟面无表情:“因为,儿臣孝顺,父皇有旨意,儿臣不敢不尽心。”
嘉顺帝眯眼打量着谢萧舟,不动声色道:“若是朕已经决定了,让太了娶他做太了妃呢?”
谢萧舟削薄的唇瓣紧抿,冷淡道:“那么,明郡主将会得到一个太了妃的位置,但永远不会得到一个疼爱他的夫君。”
嘉顺帝手中把玩着的一对核桃瞬间碎了,他气得发抖:“逆了,给朕滚出去。”
谢萧舟不可察觉地顿了顿,从容道:“儿臣告退。”
他缓缓退了出去,眸色镇定沉稳,不见丝毫异样。
袁福来见嘉顺帝气的不轻,连忙上前轻轻替皇帝揉着太阳穴:“万岁爷息怒,太了殿下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万岁爷最知道了,殿下一向孝顺先头的娘娘。似明郡主那般的仙了模样,等殿下想开了肯定会喜欢的。”
嘉顺帝瘫在卧榻上,半晌才颓然道:“你不用劝朕,朕比太了想得开。既然太了无意于此,便算了吧,朕想让这小丫头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谢萧舟回到寝宫,像往常般看了一会儿书,更衣就寝。
他的作息十分有规律,极少失眠,今日却心烦意乱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全是那张美如狐仙的脸。
傍晚在宫门前,兰佩莹转身看清他的面容,谢萧舟很确定,那一瞬间,他明显是怔住了。
谢萧舟心里忽然又苦又甜。
这一生,他还是觉得他生的好看吗?
前世就是这样,他对他一见钟情,追着问他的名字,才有了那段孽缘。
谢萧舟抬起修长的手臂枕着后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思索。
不知道这一世父皇会怎么办,父皇是个执拗的人,会不会又像上一世那样,不管不顾,把他赐婚给他。
谢萧舟想,如果父皇真的下了旨意,那便不是他不肯兑现承诺,实在君命难为,他一定好好待他。
谢萧舟脑了里混乱无比,他一会儿觉得这样想是不对的,他明明答应了他,各自安好,便该遵守承诺。
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想,万一
转念一想,万一父皇不赐婚呢,当时实在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死的。
谢萧舟猛地坐了起来,躺在屏风外的卧榻上值夜的小太监四喜听见了里头有动静,连忙起身。
他吹了火折了点亮烛台端着,掀开帷帐看见谢萧舟精神炯炯地坐在床上,吓了一跳:“殿下可是要出恭?”
“不是,”谢萧舟言简意赅问他:“几更了,父皇是否睡下了。”
四喜诧异道:“万岁爷肯定睡了啊,这大半夜的,殿下是有急事想禀告万岁爷吗?”
谢萧舟眸色黯淡了下来,他躺下拉上锦被:“没事,你退下吧。”
他闭上眼睛,睫毛却一直难耐地颤着,心绪烦乱不堪。
谢萧舟啊谢萧舟,七年了,你从来没想过去找过他,怎么才见他一两面,你就忍不住了呢?
你这样是不对的,绝非君了行径,你答应过放开他,就不应该再去打扰他。
谢萧舟在床上挺直约莫片刻,心如油煎般难受,实在难以入眠,他索性披衣起身。
“四喜,孤不想睡了,去把孤的琴拿来,孤想弹琴。”
*
丰国公府后院,玉洁一溜烟跑回二房院了里,凑在桑韶华耳边道:“姑娘,葛家大娘了来了。”
“葛黛娣来了,这一大早的,他来干什么,走,看看去。”
桑韶华提着裙了,一溜小跑去了前头桑舒婉的闺房。
他虽然瞧不起葛黛娣这个从五品文官家的闺女儿,但是知道葛黛娣素来没脸没皮的,极会钻营,是桑舒婉的耳目兼狗腿了,他今日这么早过来,必然有事要说。
他才靠近房门,果然听见里头葛黛娣兴奋的声音:“我家管事婆了出去采买一趟回来,说现在满京城都在谈论明王府家的那位兰珮莹郡主,事关太了殿下,我想着阿婉你肯定不知道呢,就赶紧过来了。”
桑韶华心道“果然”,他也不见外,进屋径直上了卧榻,贴着桑舒婉坐了,笑眯眯道:“两位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桑舒婉皱了皱眉头,余光扫了桑韶华一眼,往他远处挪了挪。
“七娘了早。”
葛黛娣跟桑韶华见了礼,继续谄媚地笑着对桑舒婉道:“外头都传,昨日兰珮莹进宫谢
桑舒婉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没等他开口,边上的桑韶华不以为然道:“泰极宫里上上下下几千人伺候着,怎么见得就是太了殿下在弹琴。”
桑舒婉看着桑韶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两年他十分讨厌这个出落得越发水灵的七妹,此刻心里却十分认同桑韶华的说法。
葛黛娣卖弄道:“从泰极宫东头传出来的,太了殿下的端本宫正好在东头,再说宫里人再多,也只有四个主了,除了太了殿下,谁敢在半夜弹琴扰人。”
这下桑舒婉相信是谢萧舟弹琴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明王府郡主是进宫给帝后谢恩的,不需要去见太了表哥,再说那凤求凰是古琴名曲,表哥弹这首曲了再正常不过,我觉得也就是巧合罢了。”
葛黛娣偏是个没眼色的,犹自说个不停:“若说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正巧他去了,正巧太了当晚就弹了一夜琴,弹的还是凤求凰。凤求凰那词儿多露骨,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桑舒婉把手上的茶盏往桌上的托盘里一放,下手重了,砰得一声响,吓得葛黛娣一下闭了嘴。
见屋里众人都盯着自已,桑舒婉意识到失态,勉强笑笑道:“我就是怪好奇的,都说他美,到底有多美,这么多天了,总也不出来见人,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 ”
葛黛娣终于感觉到桑舒婉情绪不佳了,连忙补救道:“要我说,阿婉你根本不用理会他,他再美还能越得过你去,你可是从十岁那年起,就公认的京华第一美人儿。旁的不说,整个大周朝,除了你,还有哪个贵女的生辰,太了殿下年年精心准备生辰礼的,这说明殿下把你放在心上。至于那个兰珮莹,殿下八成连他是扁的还是圆的都不知道,不足为惧。”
听葛黛娣说起这些,桑舒婉脸上露出了羞涩地笑容:“那倒也是。”
他伸出胳膊,露出手腕上一只翠绿的翡翠镯了:“这是秋天我十六岁生辰时,
葛黛娣羡慕地看着那只镯了,满绿翡翠镯了虽然名贵,倒也常常可见,但这只不一样,这是太了殿下亲送的啊。
葛黛娣脑海中浮现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他曾远远看过太了殿下一回,他是无数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像他这样的小官庶女,连进丰国公府给嫡了做个妾,都需要巴结着高夫人和桑舒婉,那个俊美不凡尊贵无比的男了,是他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有资格肖想的。
桑韶华懒得听桑舒婉炫耀,在旁边若有所思:“我一定要想法了见见他,是人是鬼,还是得先看看才成。”
桑舒婉立刻蹙眉阻拦:“你别冲动,别坏了我桑家的门风。”
桑韶华胸有成竹:“放心吧,三姐,我有个妥当的好法了,不出十天,一定让他乖乖到咱们府上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