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玖曾听村民提起过这位屋主,说他在这里才住了一年,性格孤僻,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但他虽是如此,却也从未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并且这个村年年都有马匪来一趟,他在的那年,碰到马匪进村,他将那些马匪都打杀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有马匪敢进村了。村民还说他医术高明,村里的人生病找他,定能治好,因此,村里的人对他很是敬畏。
武强高强,医术高明!
算了,不与他计较!
莫小玖自然是不敢与他同住一屋的,她将身上的袍子穿好,头发束好,再抱起被褥,提着夜行的灯盏出了门,打算去村里的祠堂将就一晚。
正当这时,一道黑影自木屋附近悄然离开,到了密林里后牵出一匹马来上了官道,快马疾驰,朝着县城的方向奔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燕巫时的屋里亮起了灯盏。
暗卫躬身拱手:“爷,莫小玖所住的木屋里来了个男人,好像是以前的屋主。”
“以前的屋主?”烛灯下,燕巫时两道剑眉微微下沉:“他进了莫小玖的屋里后,又如何了?”
暗卫道:“他应当是看出莫先生是位女子,但他似乎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讨回属于他的屋子。他说莫先生如果不愿意离开的话,那只能与他共处一室了。”
燕巫时听着共处一室这四个字,眉眼更沉了,沉声问:“那莫小玖呢?”
暗卫道:“她抱着被褥去了祠堂。”
燕巫时莫名地松下一口气,又问:“屋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暗卫想了想:“夜太黑,看不清面容,只可知身量与爷差不多高,听声音,应当年纪也与爷您差不多。”
燕巫时一道凌厉的眼风刮去:“你将他与本王比?”
暗卫吓得打了个寒颤,忙道:“卑职该死!他定是不能与爷您比的。”他心中暗道主子平日里向来不计较这些,待下边的人十分宽厚,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
“盯着那个屋主,另安排人查一查他的来历。”
“卑职遵命!”
燕巫时于灯下坐了许久才灭了灯烛,上榻躺下后却辗转反侧,一直无法
安然入睡。
次日,安沽村的祠堂,孩子们都背着昨日里娘亲或是祖母缝制的书包欢跳着进了祠堂。
“咦!先生,你如何会在此睡觉?”虎子跑到莫小玖所睡的桌案边问道。
莫小玖昨夜里没睡好,她舒展着身体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道:“那个木屋的原主人昨夜里回来了,我只得到这里先暂睡一晚。”
“啊!”虎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是蓝曦大哥回来了。”
莫小玖苦着一张脸:“虎子,你就不心疼一下你的先生,你所说的什么大哥,他昨夜里冷漠无情,将我给赶出来的。”
虎子笑道:“蓝曦大哥只是表面冷漠,但他实际上是个好人,他在这里的那年,我得了急病,差点没了性命,还是他将我救活的,且还不要我们的诊金。”
莫小玖扁嘴:“好人还半夜三更地把我给赶出来。”脑子蓦地想起一事,“不好,我得去找他。”拔腿便朝祠堂外跑去,直奔木屋那方。
木屋的木门紧闭,莫小玖一推,门没拴,蓝曦正躺在地上睡觉。
“喂!”
蓝曦眼睛未睁开,只嘴皮子微动:“本人不叫喂。”
莫小玖想着自己还得求着他一件事,便将语气软了下来:“蓝曦大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蓝曦眼皮依然未动:“什么事?”
莫小玖朝门外看了眼,见那帮孩子们正朝着这方跑了过来,忙回头道:“我是女子的事情,拜托你不要与他人知晓。”
“我凭什么答应你?”凉凉的语气,更显得他一张脸冷傲无比。
莫小玖气极,方才对他的那种似曾相识的好友感已经被他这副态度给消磨掉了,虽是生气,但她语气还是很软:“算我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把我是女子的事情与别人说。”
蓝曦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而后坐起身,盘膝而坐,看着莫小玖:“你说的,我想要什么条件,你都能答应我?”
莫小玖点头:“嗯,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蓝曦道:“我还没有想到,待想到便与你说。”对她还不了解,自然是没什么条件好提。
莫小玖却觉得这种提条件的事情还得悬着,让她多不踏实呀!但这会儿她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因为一帮孩子们已经来了。
“蓝曦大哥!”
“蓝曦大哥!”
孩子们都探头探脑地挤在门口,笑看着男人,可见这位叫蓝曦的男人虽然面容冷清,说话也很冷冰冰的,但无疑,他很受这里孩子们的喜欢。
不过也看得出,孩子们虽然很喜欢他,但也如他人所说,很敬畏他。孩子们都不敢进屋。
蓝曦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虽然脸上看不到笑,但动作却能表达出他对孩子们的爱护之情。
“蓝曦大哥,你这两年都没回来,是去哪里了?”虎子仰着脑袋瓜子问。
“去外面游历。”蓝曦眼神很平静地看着孩子们,心道两年的时间,他们都长个了,并且他们记性也不错,两年没见,他们还记得他。
其实他在安沽村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除非是记忆容易缺失的小幼童,一般人都不会将他忘记。
莫小玖认真地看着他,发现他长得真是很好看,与燕巫时有得一比啊!且俩人性格都怪异。
燕巫时那张绝色脸,不光是带着些邪气,还带着十足的侵略性;而这位叫蓝曦的,性子清冷得令人捉摸不透,于莫小玖而言,就像是一具怪异的尸体,十分想拿着手术刀一点一点地刺破他的皮肉,翻开他的五脏,一探究竟。
她觉得这个男人有故事。
蓝曦进了屋子,在他的包袱里拿出一条洗脸的布巾和一只木柄的马尾牙刷来,马尾牙刷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膏体,就与现代的牙膏一样。
莫小玖顿时来了兴趣,忙上前问:“你这个牙膏是哪里买的?”这语气,就好像以前碰到同事穿着好看的衣服就问,你这衣服是哪里买的。
蓝曦虽然没听过牙膏这个词语,但他能明白她是问的自己牙刷上的东西,他边往外走,边淡淡道:“茯苓膏罢了。”
莫小玖蹙起秀眉,思量着,原来是茯苓做出来的呀!不知道是什么配方?能不能把牙刷干净?近来她正是烦刷牙这件事呢!
蓝曦本是要去小
溪洗漱,但见院内有根竹管自三丈处山坡泉眼引水进来,他侧眸看了莫小玖一眼,心道这女子倒真是有点能耐。
待到他在那竹水管处洗漱好后回到屋前,虎子忙道:“蓝曦大哥,你还没吃朝食吧!我家里还有粥,给你端碗来。”
说着就要往家里跑,却被蓝曦拉着:“不必了,我包袱里还有干饼,煮点热水泡着吃就行。”
村里的人经常也是将冷硬的干饼煮成糊糊吃,能对付肚子就成,虎子没再多说什么,看着蓝曦又进了屋里,不一会拿了个吃了一半的烙饼出来,走到屋侧的灶台边蹲下,先是左看右看了一番。
莫小玖走到灶边,对蓝曦道:“这些柴可是我捡的,灶台原本都塌了,也是我重新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东西,你勿要乱动。
蓝曦抬眼看着莫小玖:“你占了我的屋子,拆了我原本的灶台,我没与你计较,你倒是与我计较!”
莫小玖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想着昨夜里所遭受的“屈辱”,气不打一处来,扬扬眉头道:“你两年都没有回来过,白占了村里的地,自然是得先让给别人住。”
蓝曦唇间忽地轻扯出一个极冷的笑来,朝虎子招了招手:“来,虎子。”又看向其他孩子们,“你们也来,我与你们讲个秘密。”
莫小玖闻言顿感不好,忙将虎子拉到一旁,嘻皮笑脸地对蓝曦道:“大侠,大哥,这灶台和柴火你尽着用,屋里头还有昨日里糖腌的香荽,调了香醋和姜蒜,味道可好了,配着你的烙饼汤一定很好吃。”说着忙进屋里去将装着糖腌香荽的密封罐拿了出来,还打开了盖子让蓝曦看。
蓝曦肚腹空空,一闻着罐子里奇异的香甜味便觉得味蕾大开,舌间都要溢出口水来,忙将罐子接在手上,再放在一旁。这时他已经将灶里填了干柴,火折子一吹,将灶膛给点燃,再起身揭开锅盖,见锅刷得锃亮,便在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入锅内,将饼子撕碎放了进去。
莫小玖看着这半块烙饼,显然是昨日里省出来的,心道这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可混得也太差了吧!连顿饱的都混不上。
人模狗样的穷
男人蓝曦利索地做好烙饼汤,就着罐子里的糖腌香荽,吃得一脸满足。
接着蓝曦将虎子喊了过来,与他说:“虎子,去将你爹叫来。”
莫小玖待到蓝曦吃好,她将锅刷了,再从屋里拿了些粟米出来放进锅里煮,又看了空荡荡的罐子,朝蓝曦嘟嚷了一句:“吃得这么干净,也不给我留点。”这香荽本来就是打算用来配今早的米粥的,现下自己只能吃干粥了。
倒是小姑娘兰儿懂事,看着先生没了配粥的香荽,忙对莫小玖道:“莫先生,我家里有配粥的菜,我去给你拿来。”说着忙跑回了家。
莫小玖趁着煮粥的空档也去洗漱。
不一会,兰儿端着一碟酸菜回来,莫小玖的粥恰恰煮好。
这时虎子的爹安叔和几位村民也来了。
安叔和村民们见着蓝曦,都一脸高兴,与蓝曦行礼:“蓝先生,你回来了啊!这真是喜事一桩啊!”
安叔和村民们又与莫小玖打了招呼,并与蓝曦介绍,莫小玖在村里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蓝曦心道此女长得与莫家庶女莫小铃一模一样,并且也姓莫,那看来她便是莫小铃无疑了。不过莫小铃恶名在外,怎生这么好心,还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这实在是令他匪夷所思。他将这事想了一阵,便从怀里掏出一绽金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