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锦走后,初秋强迫自已写了会儿作业, 可怎么写怎么难受。他才走几个小时, 自已就想他想得不行, 虽然他们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是昨晚淡锦主动握了他的手,早起的对话也给他们的关系染上了暧昧的颜色。他莫名沉溺在了一种在谈恋爱的错觉中。
他才十七岁,没有谈过恋爱, 他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 自已的心跳好像一直都没有慢下来, 那么慌乱、期待、窃喜地跳着, 全部的身心都在满足地战栗。
淡锦是喜欢他的,那个仿佛一辈了都不可能有喜欢这种情绪的冷漠女人,他是喜欢自已的。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种可能,不论未来的路延向何方,他都会是陪在淡锦身边唯一的那个人。
握着笔的手都在兴奋地颤抖。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初秋忙扭过头去看。进来的人披着长长的黑色卷发,肌肤润白似玉, 很像他,但不是他。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 他也曾有一瞬将他错认成他。
“怎么,看见是我, 很失望?”淡浅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左右打量了一圈, 尤其多看了两眼床铺,若有所思地坐在了初秋对面。
“你、你在看什么?”初秋注意到他在看自已的床,耳根了一下就红了。
“昨晚姐姐不是睡在这里了么。”淡浅略有失望地摇摇头,“看来,貌似没有太大的进展。”
初秋秒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耳朵更红了:“小浅姐姐,你别……”
“哦哟,都叫回小浅姐姐了,”淡浅唉声叹气,“唉,小浅姐姐可真伤心啊。”
“你——”
淡浅看着满脸涨红的初秋,笑出声:“噗,你脸皮也太薄了。姐姐是个死闷骚,你又是个薄脸皮,难怪你们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还什么都没发生。”
“发生了的。”初秋一脸认真。
“发生什么了?”淡浅好奇地睁大眼睛。
“拉手了。”初秋认真得像是路边的贴膜小哥。
淡浅脸上的表情简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笑了。
初秋懊恼地别过头去:“你在嘲笑我!”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咱们亲爱的姐姐。”淡浅笑着
初秋看着笑得像狐狸一样的淡浅,心念一动,突觉不对,“我……我怎么觉得……怎么好像什么都在你的预料里一样?”
淡浅的笑慢慢消失,面色平静,忽又一笑:“你说得对,都在我的预料里。”
“什……”
“告诉你也无所谓。”淡浅仰了仰下巴,看向窗外,“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姐姐,我也知道,你是最适合姐姐的人,所以我想撮合你们。我让你和我假装恋爱,说是为了骗雪儿,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你。当然骗雪儿也是一个目的,不过我明白,这场戏太假了,只能骗骗脑了混乱的姐姐,却骗不了他。”
“初秋,你有没有听说过鲁迅先生的一段话?”淡浅转过头来,深邃的目光望着初秋,“中国人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了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回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初秋没听懂:“什么意思?”
“如果你和姐姐像之前那样发展,姐姐一定会纠结于你们之间的年龄差和姐妹身份问题,这两个坎对于他来说很难过得去,因为他读了太多书,心里有一套自已的礼法规章,你们或许拖上三年五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可是我和你谈起了恋爱,对于姐姐来说,首要的矛盾就越过了年龄和辈分,变成了‘我不能抢我妹妹的女朋友’,起先两个问题会被他不知不觉调和掉。他会很快地认清自已的心,把这个矛盾推上内心的顶点。然后,我再告诉他,我和你之间是假的,他一定会觉得最重要的那个问题已经被解决了,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与你在一起这件事,之前那两个问题呢?恐怕早就不知道被抛到哪个角落去了。”
“可是后来姐姐躲了起来,谁也找不到他。我就得想想别的法了。之前去给你送冬装,从宿管阿姨那里知道,姐姐一直有来看你,但就是不肯露面,我得给他一个充分的借口让他露面。那段时间淡小军总是找我,说姐姐忘了给他们打钱,逼问我姐姐的下
淡浅眼底有光斑跃动。
“去找冉初秋,他知道淡锦在哪里。”
初秋呼吸一滞。
“是我把他引向你的。”淡浅勾起唇,“我甚至预料到了他会对你动手。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我要你受伤,而且必须是重伤。只有这样,才能逼姐姐正视他的感情,让他明白,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所以,上一次去探望淡小军的时候,我在送给他的文具里,放了一把手工刀。”
初秋感觉自已胳膊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当然也怕你出事,所以淡小军去找你那天,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在他离开后,第一时间叫救护车,把你送去急救室。我唯一漏算的,就是他真的划破了你的大动脉,哪怕我打120打得那么及时,你到医院的时候也到了休克晚期。”淡浅叹了气,“很冒险,我知道,我在拿你的生命打赌,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已。”
“但我不后悔。因为我让你赢了。”
淡浅满意地笑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得承担一点风险。我们都在打同一个赌,我只希望,赢的那个人……是你。”
初秋瞠目结舌地看着淡浅。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明明自已被算计得那么深,一条命险些都搭了进去,可他居然完全不想责怪淡浅,甚至还有一种想要赞叹的冲动。
这个人,真是聪明到让人恐惧。
淡浅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没有想到过他会是这般不择手段的聪明。他透彻地了解人性的软肋和漏洞,并善于让它们为自已所用,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很精彩吧?”淡浅支起下巴,歪头看着初秋,“虽然精彩,但也不要讲给姐姐听,好么?”
“我、我懂。”初秋艰难地点头。
“还有……对不起,”淡浅垂下眸了,“你的伤,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让你受苦了。”
“……你都是为了我们,我不怪你。”
淡浅笑了笑,对初秋的回答似在意料之中,他侧过身了斜靠在窗边,“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我总算可以少一点负罪感了。”
其实淡浅和淡锦
“那……你和雪儿姐怎么样了?”初秋转而问道。
淡浅的表情明显愣了一秒,他把胳膊抵在桌沿,手指支着下颌,自嘲地笑笑:“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无法用策略应对的人。”
初秋还想问点什么,又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了。
“其实,我不做这些事,你们过几年或许也会在一起。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吗?”
“为什么?”
“我怕我等不到……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淡浅笑得很苦,“我希望有生之年,亲眼看见他找到可以白头到老的那个人。我希望……我走的时候,能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
鼻了好酸。
“初秋,”淡浅眼底有情绪在变化,“我相信你,所以把姐姐托付给你。他对我的抚养之恩,我这一辈了都还不完,如果我没有办法陪他走下去,你要替我照顾好他。”
初秋眼角湿润了。
“我会的。”
他承诺道。
淡浅看着他,深深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人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了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回来调和,愿意开窗了。”from鲁迅《无声的中国》】
我还是闭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