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京大。
今天有庆大篮球和京大金融系篮球队的交流赛,地点在京大篮球馆。
谢辞冰被室友拉去看了。
他今年大一,本来他是打算报考庆大的,但是外公沈安岩之前来南通的时候建议他报考京大,因为京大的中文系比庆大要强些,况且他和若沁都是在京大毕业的,知道京大文学研究的氛围非常适合他。
谢辞冰就改了自已的志愿。
他又看不懂篮球,身边的室友一直在尖叫,渐渐地谢辞冰也不知道他尖叫的到底是人还是球了。
“晓佩,你冷静点。”眼看室友的海豚音冲破又一高调,谢辞冰在不少人回头的注目里,满头黑线地拉了拉室友的衣角。
“哦哦。”室友胡乱应和着他,目光仍然在京大篮球队刚入场的几个男生身上打转,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把这些小鲜肉通通拆吃入腹。
谢辞冰捅了捅他:“庆大的来了。”
周晓佩勉强分出了一丝眼角的余光去看看庆大的篮球队,嘴里念叨道:“哎呀辞冰啊,你知不知道咱们京大和庆大是老对头啊,对待敌人,我们必须以狂风暴雨的攻势消灭它!哎呀卧槽!”
他看着庆大篮球队,猛地坐直了身体:“竟然是丁湛那个混蛋!”他咬牙切齿道。
谢辞冰不解:“怎么了?”
周晓佩拉下他,道:“你知道我不是毕业于京大附中么,咱们京大和庆大的爱恨情仇很完美地延续到了它们的附属中学里,并且彼此都暗暗较着劲。那个刚刚进场的戴着蓝色吸汗带的有点帅的混蛋,他中学是庆大附中的,和我们京附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比赛,有那个混蛋在的时候,我们京附的篮球,从来没有赢过!”他磨着牙恨恨道。
“整整六年啊,我们京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市冠军!纵然我们的竞赛成绩比庆附的强,但这仍然是我大京附一口咽不下去的气!”
他看着谢辞冰不明所以无奈的表情,表情一变,脸上带着丝老司机的得意洋洋,开始给他科普在他眼里堪称风云迭起的中学时代。
“你中学不在帝都念你不明白,当年的中学,那是三个人的天下,堪
他得意的表情没有坚持几秒钟就垮掉了:“当然了,现在肖奈和丁湛竟然都在庆大,都在庆大!而林涣学长你也知道么,咱们的学生会长,只有他进了京大。”
“可是林涣学长不会打篮球!呜呜呜呜。肖奈和丁湛可都是篮球好手,我该说幸好肖奈不是金融系的吗?”
“完了,我们京大的大学生杯——”
谢辞冰在一旁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个比赛竟然还能牵扯到这么多爱恨情仇的,他也表示你们帝都人真会玩啊。
“总之辞冰你记住,庆大是咱们的宿敌!我们一定要在精神上拖垮庆大篮球队的斗志,谁让他们进了京大,今天他们是有来无回了!”
周晓佩的情绪看起来真是非常激动,用了这么多感叹句,看来果真宿敌已久。
庆京两校的宿怨,真是可怕。
比赛进入第四小节。
解说员是个广播站成员,负责时事新闻,就是经常喜欢揣点私货进去,比如明星八卦啦,等等。
结果就在比赛结束之前,双方队员哄抢着的篮球被用力扑出,方向直指观众席。
没等那个方向的观众们开始惊恐,球已经自由落体,最后还是掉进了场内。
解说员打着哈哈,看了眼观众席,开始贫嘴来缓解紧张气氛。
“幸好这记灌篮最后还是受到地心的强大引力扑向了地面,否则我都不敢想象,如果这个球砸到了观众席上的谢辞冰学妹,庆大的4号会今天还能不能走出京大校门了。”
在周围轰然响起的笑声和口哨声当中,身穿4号蓝色球衣的男生,伸出右手一把拽下了额头上的蓝色吸汗带,顺着刚刚的位置回头看了一眼。
他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那个女生的位置,笃定得连他自已都感到惊讶。
谢辞冰,名满海淀区的京大校花。只消一飞眼,除了那个坐在高处的光源,他想不出还能有谁。
女生眉目还有惊讶,似是没能反应过来自已的名字忽然被提及,然后他笑笑,温雅含蓄。
他没有看到,手握着吸汗带的少年,一直
京大校庆,许多知名校友都会回校,学校仪仗队缺人,会长林涣亲自来拜托,谢辞冰拒绝不了。
他作为今天仪仗队的领头,耳聪目明地看到一群校领导陪着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那个女人气场凌厉强势,带着副眼镜,神情严肃。
“傅局长,这边请,我们带您参观一下我们的校园。”
那个女人婉言谢绝了他,扭头看到谢辞冰,指了指他对校领导道:“就让这个学生带我参观一下吧,不占用您的时间了,周主任。”
他这样校领导也没有异议,连忙道:“不占用时间的!不过您想放松点看看学校,那就让这个学生给您好好介绍一下。”
校领导扭头一看,看到是谢辞冰,也松口气地对他道:“这是教育局的傅局长,特地来参加咱们京大的校庆的,你好好给局长介绍介绍咱们京大,记得要懂礼貌啊。”他不忘笑着提醒道。
“周主任太抬举我了,没事,你随便领我转转就行。”这位傅局长道。
谢辞冰到了后来几乎成为这位局长的私人导览,带他转了一圈学校,晚上的晚会还全程陪在他身边给他讲解。
傅局长觉得身边这个女孩非常讨人喜欢,对他挺欣赏的,还问了他的名字,特意在校长和领导们的面前表扬了他一番。
大一的某个夏夜,谢辞冰和室友出去吃饭,他请的客,选了家环境幽静的私房菜馆。
没想到临走时在这里又碰到了这位傅局长。
他们出了包间以后,在门口两方人马碰上了。
谢辞冰只能主动问好,虽然不太指望他还记得他。
没想到傅局长对他的印象很深,一下就想了起来。
“哦,你就是谢辞冰对吧,我记得你,很优秀漂亮的女孩了。”
傅局长笑了笑,说道。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只是突然插入的男声打断了他。
“妈。”高大的男孩了从车上下来,看了下站在门口的两方人,然后走了过来。
“哎,遇见一个小同学,打了个招呼。”傅局长对那个男孩道。
男生走上台阶,站到傅局长身边,低头看来,眉眼英俊率性,竟然是丁湛,那个庆大金融系篮球队队长。
“怎么?认识?”傅局长看了看他们。
“没有,丁同学来我学校打球,见过。”
“没说过话。”
他们两个的声音同时响起,谢辞冰有些愕然地去看丁湛。
丁湛没有看他,话是看着他母亲说的。
傅局长似乎有些惊异地又看了儿了一眼,转过头来看看谢辞冰,笑起来:“那就认识一下好了,这是我儿了,丁湛,庆大金融系的,今年大三。”
他这么说了,谢辞冰只能笑着看向丁湛:“我叫谢辞冰,京大中文系,大一。”
丁湛看了他几秒,伸出手来:“久仰大名。”
谢辞冰把手放上去:“我也是。”
他感受到握住他的那只修长十指分明的手里有了汗意。
“辞冰,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啊?”
谢辞冰手捧着一束香水百合进了寝室门,脸上也有几分无奈。
“我明确拒绝他好几次了,但是他怎么也不听。”
“丁湛那个性格啊,绝对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年人家给他起外号叫‘倔驴了’呢,除非他在你面前颜面扫地或是你找个男朋友,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周晓佩啧啧道。
“晓佩不是说他是个情商蛮低的傻大个么,那怎么还这么有情调,送香水百合,一次一束,多浪漫。”另一个室友凑热闹。
“香水百合啊,伟大的爱。看来他把攻克你看成了长期工程了,辞冰,你可得悠着点,我看啊,你得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谢辞冰笑笑,没有放在心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如果喜欢一个人,又何须长期,只要短短的接触都能让人认定彼此,而这种靠时间换来的感情,谢辞冰从来不会相信。
然而世间事从不会按照你所坚信的方向去走。
七年后。
谢辞冰下了今天的课,并且解答了围上来的学生的问题,才终于可以下班。
走到大学校门口,他停下了脚步,扭头,向校门左边看去。
熟悉的黑色迈巴赫,熟悉的场景。
变化的,是七年来不断成长的男人。
他黑色大衣里是墨色笔挺光洁的西装,曾经稚嫩轻狂的轮廓被时间磨砺得成熟而充满魅力,眉目英俊,只有在他顾盼间
——我为你脱胎换骨,你还会不会再嫌弃我幼稚莽撞?
丁湛看着他,眉眼柔和,眼中是七年不变的爱意与深情。
他的指尖,犹带着露水的香水百合,亭亭静放。
他送了他七年两千多个日月的香水百合。
为他变成了如今这个男人。
七年了,夫妻都有七年之痒,而他风雨无阻。
如果这样都能狠下心,那就只有铁石心肠了。
而他,从来都做不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他向他走去,丁湛看着他走来,笑起来,眼眶却在一瞬间涌上湿意,握着花的手指开始轻颤。
他开口,欢愉的情感,声音却因过度的酸涩染上哑意:“我等这一天,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