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公主将手里的热茶放在桌上,双手捧着汤婆子。深夜的寒风仿佛从紧闭的窗口吹了进来,将她身上的那点暖意散了个干净。
“俞大人病重,你却记挂着不能将你我来往之事公之于众,刻意隐忍到此时才来寻我,我心生感动,不过,这件事情。”
永兴公主停顿了一下,见俞清松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便直言道:“俞大人的事情,我希望你跟刑部都不要插手。”
俞清松沉默了一会,好似有些不解:“公主可是有别的打算?”
永兴公主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出事之后,我让人去查过了,对方行踪不算隐晦,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有迹可循。”
永兴公主问他:“你知道南景吗?”
俞清松点头道:“有所耳闻,不过,他似乎失踪多时了。”
“我的人在关押俞宗禄的地牢里发现了他,当时动手的时候,没认出来,一剑毙命。事后去查了他这些年的踪迹并揪出了背后的主谋。”
先皇的子嗣多,君上当年争夺皇位之时,可谓是危机重重,登上帝位之后,又跟边境打了许久,国库空虚,后来为了发展经济,对各种违背原则的事情,大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从前两年君上身子日渐衰败开始,朝中各种势力的平和逐渐打破,到了如今,每位宗亲王爷势力庞大,鱼龙混杂,将朝中势力搅成一潭浑水。
唯独朝臣中最得势的是蒋太傅,还能与之抗衡一二,但蒋太傅此人野心不小,颇有一手遮天的架势。朝臣方面,也只有俞宗禄,裕王,以及庄尔达这种老臣才能说上几句话。
南景背后的人,正是如今住在京中的宗亲王爷之一的鲁侯亲。
鲁侯亲的母妃是个嫔位,身份算不得高贵,却也不轻易叫人低贱了去,但此人身上有诸多叫人诟病的地方,最令人憎恶的,便是他在男女方面的怪癖。
鲁侯亲喜欢寻一些半大的孩子,养在府里做**,而南景,就是在他母妃死后的第二年,跟鲁侯亲搅在了一起。
那时,他才十二岁。
自从南景来了之后,这些孩子就渐渐
消失了。
南景一直被鲁侯亲藏在府里,即便出门,也是带着面纱示人,所以这些年,从来没人注意到。
俞清松吃惊道:“我记得南景分明是。”他的尾音消失在反应过来的理智中。
永兴公主倒是坦然,丝毫没有为此事感到任何的不悦:“宗亲得势,朝政不稳,此次鲁侯亲大动干戈的劫走俞宗禄,为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俞清松将心里浮起的那点恶心压下去,两个人关系淫乱至此,南景有此下场,真不知该说他命不好,还是有所报应。
“兵符,还在俞大人手上吗?”
俞宗禄还未清醒过来,但以俞清松对他的了解,若是兵符轻而易举的被鲁侯亲拿到了,俞宗禄怕是早已被杀人灭口了。
俞清松肯定道:“兵符还在。”
永兴公主松了一口气:“除了鲁侯亲,想必其他宗亲也对目前的局势有所动,未免京中动乱,我已叫人在布防了,俞大人的事情,还请你和刑部的焦明仁保守秘密。”
她端起茶壶给俞清松添了点茶水:“此事闹大,一来牵扯刑部,焦明仁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无辜受到牵连,想必你也于心不忍。二来,俞大人在京中被劫持的事情传出去,难保其他人不动这个歪心思。”
不牵连焦明仁,俞清松倒是可以理解,可旁人再做同样的举动,莫不是料定了俞府像万人庙人人可去吗?再说,这兵符,并非是万能牌,要掌握西北的将士,还得有圣旨。
永兴公主见他皱眉,解释道:“西北的将士,虽然不能只靠兵符调动,但如果传出君上病故的消息,那便是将在外有所不受了。”
俞清松心下一惊:“君上他。”
永兴公主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求父皇能多撑些时日,好叫我稳得住这个乱局。”
炉子上的水被煮得沸腾了起来,像是两个人焦灼的心。
“鲁侯亲的事情,你且放心,我自会找了其他的方法处置了他,绝不会让俞大人平白无故的受此罪。”
报仇的事情,俞清松倒是没这么心急,他只想让俞宗禄平安无事的醒过来。
永兴公主又跟俞清松商
讨了一些朝中的事情,等到那香料重新加了两回才离开。
俞清松上了岸,一个人慢慢的从官道上走回去,远处凤翎阁的丝竹之声离他越来越远,最终归于宁静。
地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踩上去跟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俞清松这几天绷着的神经,在这漫天飞雪里,才总算松懈了下来。
今夜的永兴公主,与往日的十分不一样,她身上从前那幅事事都把握的信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一份担忧,几分焦心。
俞清松想起今早太医来时的情景,想着,或许是她忘了两人来往的隐晦,又或者时局不安,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若真到了那一天,她定有要俞府相帮的日子,早一点被发现和晚一点,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命运的轮盘上,每个人都在被裹挟着往前走。身在皇家的人,与他这个闲散公子,并没有什么分别。
俞清松停下脚步,对着远处宫中某个方位注目,心底的思念开始泛滥,想念到了极致,他又会安慰自己,至少,她在宫里是安全的。
永兴公主请的圣手,在早饭刚过没多久就到了,俞清松站在床边,心里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圣手一会皱眉,一会微笑,弄得俞清松心里七上八下的。
倒是竹心有些耐不住性子,他问道:“先生,请问我家老爷的病情如何?”
圣手松开俞宗禄的手,叹了口气:“药石难医,准备后事吧。”
俞清松的脸色沉了下去:“我见先生方才笑了,既是无药可治,可这又是为何?”
圣手弯腰翻了翻俞宗禄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嘴,塞了个药丸进去:“我笑是因为,你请我来得及时,还能让这位老大人多活上一段时间,我虽然治不好他,但却能让他再苟延残喘个些日子。若是没了我。不出明日子时,这老大人,便是要去黄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