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守城的兄弟们说,昨天见到过那辆马车。赶车的马夫还给看了刑部的文书,说是去京郊办事。”
焦明仁激动的站起来:“赶紧去追查。”
刑部的马车轮子有独有的印记,趁着时间不长,还能从路上看出痕迹。
师爷请命道:“大人,小人先行一步。”
焦明仁对他点了点头,又安抚着俞清松道:“贤侄,莫急,眼下便是有线索了。”
俞清松也跟着站起来:“我也一同去。”
焦明仁拦住他:“京郊搜查,需得用官令,刑部可以用搜查朝廷侵犯的名号,你若是突然出现,难免让人非议,再说,在俞兄回来之前,此事宜不闹大。”
焦明仁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放心,俞兄吉人自有天相。”
俞清松被焦明仁身边的小厮送出来,焦明仁让他先回府等消息,一有发现,就会派人通知他。
俞清松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有些茫然无措。
小厮在旁替他打起伞遮阳:“俞公子,请上马车吧。”
俞清松恍若未闻,往前走两步,脚下台阶没注意,差点摔下去,那小厮一把扶住他:“俞公子,小心啊。”
俞清松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千头万绪都压回去。
俞宗禄将兵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按照原计划来刑部赴约,断没有放在身上的道理。
那么兵符,还在俞府,他得先回去找到兵符。
小厮把伞递给车夫,小心翼翼的扶着俞清松坐到马车里。缓慢而平稳的朝着俞府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的茶铺上,有一个中年男子将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见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也跟着起身,朝另外一个暗巷而去。
与刑部门口正对的酒楼二楼窗口,站着陈稷,他对身边的手下吩咐道:“跟着那个人,不要打草惊蛇。”
俞府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只有几个妇人和小丫头在,李嫂站在院门口,拘谨的看着刚回府俞清松:“公子,眼下快午时了,您且吃点东西吧。”
李嫂是后院的人,很少来俞清松这里。
俞清松的饮食起
居都是竹心伺候的,他眼下也跟着其他人出去找人了。
俞清松心急又没消息,还得眼巴巴的等着,他沉声道:“不必了,都出去吧。”
俞清松关上了俞宗禄书房的门。
等门口的脚步声走远,他才开始搜查了起来。
师爷在京郊的搜查并不顺利,到了下午的时候,天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所有痕迹都洗刷了。
雨一直下着,到了戌时才渐渐转小。
师爷摘下蓑衣,抖了抖身上的水,他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门口的守卫拿了两件干衣服给他披上:“师爷,大人在里头等着您呢。”
“如何?”焦明仁从案桌前抬起头。
师爷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嘶哑:“马车在京郊的山里找到了。”
“人呢?”焦明仁激动起来。
师爷沮丧的摇了摇头:“没看到俞大人,马车里有一具尸体,守城门的兄弟去认过了,就是昨天的那个人。”
“莫不是俞兄自己觉得不对,乘机跑了出来?”
师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这是挂在马车里的,里面的东西让大夫瞧过了,是迷香。人只要闻上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睡上一整天。”
焦明仁接过来,放在桌上仔细端详,上面的刺绣图案还有香囊的用料,都是最常见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文书,马车,令牌这些看过了吗?”焦明仁问道。
“文书和令牌不翼而飞,那马车查过了,与刑部的有九分像,唯独那轮子的重量有些区别。”
刑部的轮子用的重玄,行驶的时候,十分安静且平稳。若是仿照的马车,那轮子便要轻上许多。若非刑部的人,对这种细微差别,根本一无所知。
焦明仁脸色十分难堪:“先去给俞清松传个口信,待明日天亮,我便进宫。”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刑部可以掌控的范围,必须得上秉天听,让君上派人查。
屋外的雨丝夹杂着阵阵寒风吹到屋子里来,师爷咳嗽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
焦明仁端了杯热茶给他:“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
歇着吧。”
师爷将热茶捧在手里,却没有喝下去,他认真的看着焦明仁:“大人,这件事情,怕是得往下压一压。”
焦明仁起身把窗户关起来,听闻此言,皱眉看着他。
“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兵符,就有多少人期盼着俞大人出事。”
师爷缩着肩膀,头发上还在滴水,看上去狼狈极了。
“俞大人要是自己逃出来了,那便也没什么,可要是他又落入了其他人的手里,或者那京郊的尸体,就是自己人干的。此事一闹大,俞大人,便只有被杀人灭口的结局了。”
焦明仁手握成拳,往掌心锤了一下:“是我糊涂了。”
“以京中的形势来看,小人说句不好听的,俞大人生死事小,兵符才是关键。”
焦明仁与俞宗禄关系亲厚,自然更看重他的性命,但师爷却是旁观者清。
“贼人要是认定俞大人手里有兵符,那便还有可搏一搏的机会,要是,俞大人说漏嘴了,怕是。”
焦明仁的眉头拧得像是春天的柳条般,又长又密。
天色将晚,竹心和其他人就都回来了,既然刑部已经派人去了京郊,他们继续在京中探寻也没什么意义。
屋里没有点灯,书房被夜色笼罩着,像是墨色般,怎么都化不开。
俞清松翻遍了,都没找到兵符,他颓废的跌坐到地上,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成长得有几分胆识,遇事绝不是个软弱无助的人。
但俞宗禄的失踪和朝中势力的博弈,让他突然感受到了残忍和绝望。
即便是像俞宗禄这种重臣,也有被人如此算计的一天。
而缘由,竟是为了一块兵符。
竹心站在书房外面,把晚饭放在门口,然后就走开了。
人在慌乱的时候,是听不进劝导的,只有自己平静下来了,才是真的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