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
混乱嘈杂之中,无人应答。
也许是太过吵闹,她听不见吧。
商靳有些疑惑,离婚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多?
离个婚而已,又为什么要闹成这个样子?本应该庆幸终于得到解脱吧,却蠢得把自己的人生都葬送掉。
而且这么多男人在场,为什么还制服不住个疯子,要让个女人受伤?!
“姜昕!”商靳提高音量又喊了声。屏息细听,安静的等待之余。心跳有阵,快到让他喘不过气。
如果姜昕在他手中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跟姜家两老交代,该怎么跟儿子交代?
忽然之间,对这些哭泣与吵闹,拍照与唏嘘,商靳感到不耐极了。
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他握紧着拳头,安抚自己姜昕应该无事才对。若有事,来报信的人肯定不是慌张,而应该是更为严重的神情表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商靳觉得两颊鬓角里滑下湿漉来。
抬手触碰上,发现是细密而冰凉的汗水。心脏狠狠鼓噪几声又沉沉落下,他暗道了声或是天气太热的原由。
可下一刻,僵直着迈出的双腿,让商靳极为不满的抬手扯松领带,暗暗低咒了声。
跟着,深呼吸了口气,朝着那处血腥混乱,坚定着步伐走了过去。并忍着气味繁杂,拨开围观人群的挤了进去。
“哥们,挺住,这点小伤没事的……”
一声隐忍的低呵,施救人的安抚,围观人的附和。
姜昕不在这里!
商靳又退出人群,朝着另一堆人的地方挤了进去。
“喂,死了没,醒醒,喂……醒醒……”保安的啪啪掌掴下,围观的人都在唾弃死了活该之中。
商靳突然在嘈杂声里,似乎听到有道细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迅速抬眼在众人里寻她,却看见张染血的小脸,惊恐余韵未散的绕过人群朝他走来。
他认识并熟悉这张脸,却被她脸颊的鲜血惊得说不出话来。
“商靳。”姜昕又喊一声,语气里满带着惊吓未过的惭愧。
商靳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鼓躁着胸腔,用力的喘气,才
能挣脱这僵硬的朝人走过去。
见商靳拨开人群的大步接近过来,姜昕忙朝边上退避着急道:“哎,你先别过来别过来,我身上脏得很。今天也算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了,我还染了这身血,实在有些对不住你……”
“姜昕!”商靳沉声喝她:“站住别动!”
姜昕被吓得抖了抖,再加上刚经历了一场凶险事件,双腿打颤的立定在原地,真的迈不开脚去。
商靳压抑着满腹怒恨,稳稳走了过去,上下看了遍。姜昕伤在左额的发间,看不出有没有很严重,但血挂在她过份白晳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而双手上的血迹,只是满掌的血印子,或许并无伤口。
商靳的心跳终于正常下来,但压抑着的恨与脾气却无法休止。
“所以呢,为什不听话的偏要来这边?”
不作妖的过来,就不会受这场伤与惊吓,就不会让他气吓到心脏都快要窒息的地步。
见商靳一幅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姜昕本身反射的躲了下。却不想脚有点无力,踉跄着后退几步。一个发虚,人就要倒下去。
商靳又是窜起一股窒息感,忙伸了手去拉她。
但隔着有些远的距离,他没能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在地,砸出了“碰”的一声响。
有股凉风穿膛而过,纵使商靳已经收敛了大半的怒气,却还是为这突发的状况与姜昕对他的防备退避,还有她的任性,感到透心凉的失望至极。
她似乎永远长不大,总是跟幼时一样的无知且任性。
无设防的跟那些半大的小子们玩耍,且知道他们分分钟能做出恶劣的事。
家世与个人实力不足以吊打碾压,却又总喜欢不分场合的怼那些男人。可知道男人这个种群,偶而会嘴上太贱的,把女人们拿出来恶意调侃进一场下流的笑话里。
从前一些时候,那些人私以为他曾把姜昕摁住头往水里压过,必然是厌恶极了她。
所以最初时,为讨好或是其它。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拿她出来说尽各种脏话。
一个人的修养与口德,与其的学识高低并无多大关系。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忍住反感,为她做过些什么。
总是一幅要跟人拼命的蠢样子,对秦翼也是如此,对沈鸿也是稀里糊涂。
她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所以呢,来到这边又是发生什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实力不允许之下,就不能像这里大部分人一样,躲得远些吗?
她有双受过失去女儿之痛的父母,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不能永远都这样只为冲动而活。
“有个男人拿出刀子要杀他老婆,连砍了三刀,有人冲上去帮忙也被砍伤。……我就看不过眼冲上前帮忙救了下他老婆,就被伤了一下。后来,我、我就拿起个板凳朝那男人的头上砸了下去……
“他、他就倒了下去!醒不过来了,我是不是要被抓起来了?”
商靳看透了她眼底的害怕,却半点不想出言安慰与帮她。
她得吃住这次教训,为冲动付出代价,才知道以后别动不动就学人逞英雄。
是以,商靳将面上挂满凉意,不再往前一步的双手插兜。
“恭喜你要摊上事情了,而我们的结婚登记,也不再需要了。”
她就是个累赘与不定时的炸/弹,你不知哪一秒,她就会“嘭”的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吓。
先前那种心脏都缩紧到疼痛的体会,他再也不想受一遍了。
得妻如此,还不如不要。
一句活该在舌尖翻滚了几个来回,终是咽了下去。
这应该是他,给她最后的仁慈了。
最后再看一眼人,商靳决绝转身。
姜昕诧异地看着他转身走远,听到身后的保安大喊人醒了过来,不由松了口气的抽出藏在裤兜里刀子。
先前她把那个男人一板凳砸倒在地时,第一反应是夺走他手中的砍人武器。
在场的人都去关注了其它,或许没人会注意她抢了刀子吧。
她也没想过会如此不走运的遇上这种事,那个被破伤的女人,离她就那么几步远。
倒在地上一面空手挡刀,一面向周围的人求救。已经有男人冲上去阻拦,她只不过是趁机上去拉了那个女人一把而己。
那
个疯狂的男人就又折返过来,刀尖这才轻轻的划过她的头皮。
她也并非有意逞能,也不知这对离婚的男女究竟谁错谁对。可从那个男人举着刀子无差别的捅人,应该也不是个善的。
因此,姜昕觉得砸的那板凳半点也不冤,就是后怕自己因个人渣而毁了平静日子。
如果商靳只因这个,就要让她与姜家成为圈子里的笑柄,那她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她以她的姓氏发誓,终有一日,定要把这个冷漠无情的狗男人扯下神坛。
让!他!给!她!跪!下!叫!爸!爸!
而现在,不管用什么丢脸的手段都好,她势必要结成这个婚,然后再图后计!
“商靳,你既然想再让我跟姜家成为场笑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这样一来,我实在是没什么脸回去见我爸妈了,不如就在这里结束这失败透顶的人生算了。”
说完话,姜昕把刀子比在了脖子上。当然,她才不会真伤了自己,不过是在赌商靳会不会转身留下。
如果他不留,即便花钱买个男人结婚,她也不会让姜家的喜帖空发一场。
她活这二十几年,本就什么脸都没为父母挣过。绝对不想要在商靳身上,连栽三回!
周围的人群,刚围观完一场杀妻,这似乎又开始一场闹剧。
有胆大者,掌中手机的镜头连忙转移了方向。
因为姜昕的话与身后又掀起的一阵哗然,商靳停下脚步回转身来。
一看之下,胸腔又是一阵发冷的狠狠揪紧。
“姜昕,把刀放下。”
这种惯常命令的语气让姜昕苦笑着望过去,男人的双眼已染上了阴霾至极的怒气。
“跟我去领证,我就放下刀子,不然儿子长大后总会有天知道是他爸爸逼死了妈妈的。”说完后,发现男人看她的脸色变得更黑。
“姜昕,你疯了吗,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姜昕抿紧唇,心头倔强更甚,“商靳,我也曾哭唧唧想得你一两句软话的安慰。可你却站在那儿丢来一句活该,然后把我推向了炼狱深渊。所以,我不敢再求你,我也是要脸的。而这,可不是求而是威
胁哟。只不过,这个样子也实在太丑陋了些。为你,不值得。”
“锵”的一声,刀子被狠狠扔砸向地面,滑向了商靳的脚边。
“丢人就丢人吧,我也已经早就没脸了。”
商靳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
他心累极了,在那抹身影与自己错肩而过时。暗咒声一个错误往往总需要千份仁慈来弥补,然后恨恨抓住了某只染血的手。
他没曾想要毁过她人生,把她推向什么炼狱,只是看不得做恶犯错的人还那么嚣张。
不值得是吗,他还偏要恶心她。
商靳的动作很快,强形牵着人去到了结婚登记那边。打了电话让人送两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吩咐了登记处有关于他与姜昕的视频绝不可外传。
跟着,才把姜昕抱起放到张桌上,默不吭声的替她处理了发间的伤口。
此行中,他拼命的劝自己,只当多养了只不听话的刺猬,三年很快就过。
在等着衣服送来的时间里,警察们先找上门来。
姜昕不但没被抓走,还被表扬了一番见义勇为。
等衣服送来两人换上后,就开始走流程的办结婚证了。
这种本就不是因为有爱才在一起的领证,姜昕与商靳都走得有些敷衍。
等手中拿到个红本本时,姜昕半点已成人/妻的真实感都没有。不过是两个多钟头的时间,她就从未婚变成了已婚妇女。海城商家这代的掌权人,心狠手辣的商靳,就成为了她法律上的老公。
就像完成了个任务一样,她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姜家与爸妈暂时不会再因为她而丢脸了。
不过也行叭,不管来阴的还是阳的,商靳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很平静,就允许她提前为他默哀一秒钟吧。
拿着红本出到民证局外边时,商靳挂断了电话,烦躁地朝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望去,“定制的婚纱送到家里来了,你顺道过来挑选试试吧。”
太阳渐渐向西沉落,九月里的阳光依然极炎热。
姜昕其实并不太想去,想让他把婚纱打包让人送来姜家。可又想到今天两人冲突实在太过,最后就平静点吧。
吵架,也是件挺费力气的活。来日方长嘛,反正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
一想到他整个人气到快要爆炸,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憋屈样,她就很开心。
人生嘛,就要有苦中做乐的精神。要不是神经大条,这么些年她不一早就被人嘲得抑郁了。
坐在开往商宅的车里时,姜昕从包里摸出两枚戒指。把女戒戴在自己手上,又拉过商靳的手把男戒套了上去。
商靳整个人已经麻了,沉默着任由得她去做妖。
姜昕这回学聪明了,根本不拍人。而是拍了张与商靳十指交握,ps上了一个粉红爱心的照片,还有两个更直接粗暴的红本照。
编辑了几个字,就点击了发送出去。
虽说圈子里未婚女多数对商靳都是存着畏惧心理的,但姜昕知道。她们一边畏惧一边又是慕强,也暗自磕着商靳的颜值。
只是知道与他无法成事,所以端着高傲的绝不露口风。可一个人的眼神,欺骗不了人。
从前在一些社交场合里,那些女人的眼神,在商靳出现时都忍不住的发光发亮。而且他走到哪里,那些视线就会偷偷追随到哪里。
贪婪又拿不下得不到之余,总会找些乐子来发泄发泄。于是姜昕,就成了这个很好的人选。
她家世一般,还与商靳有怨,居然能走狗屎运的被商老太太认作了干孙女。
嫉妒在哪个阶层都会存在,人的品行与学识并无多少关系。
如果你有足够强压一众的美貌,她们就会心机的完美避开这个点,转而去攻击你其它不如人的地方。
比如家世,比如风评。
当然,圈子里有修养的同龄女子也不少。可越是有修养的人,越不会轻易评品任何一方的对错。
她们即不会推你下深渊,也不会拱你上高台。一切都是那么温淡的完美,让你爱不起也恨不来。
姜昕从前,真的是受够了那些嘴上说不要,却暗地里肖想商靳的女人们的酸刺。
这下终于找着机会,可以一报当年之仇,让她们酸个够了。
虽说女子生存本不易,更不该同类相残。可在那些年里,谁也没想要放过
她啊。
软弱与退避原本不是罪,却会成为那些人当你更可欺的理由。所以姜昕才会在那些年里,像个怼怼刺猬一样,四处惹人厌憎。
一是被男人当轻浮,二是被女人当敌人。两者皆是因商靳而起,让她如何能不怨他。
发完朋友圈之后,姜昕扭头看了眼商靳。他正交叠着双腿,把手呈交握状的放在腿上,靠在椅背里阖眼休息。
实则商靳并非是在休息,而是在安抚劝慰自己,别同身边这个女人一般见识,也别被她挑起怒火。
就像从前一样,漠视无视她就行。
可就在他快要成功之时,一只柔软的手又扣扣搜搜的摸在了他的掌上。
商靳连眼皮也懒得掀了,隐忍着脾气冷声道:“又怎么了。”
“我实在穷得买不起戒指,就拿了套我爸妈的出来,要还回去的。”姜昕答道,然后抓住那根指头,用力往外一撸。
“嘶!”商靳吃疼一瞬,终于睁开眼来狠望着姜昕。
此刻的她,因洗过脸上的血迹而素面朝天,衣饰也极为的简单。
可眼中,仿佛闪着星光。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衣着简单也盖不住她的光彩。
只她眼中这份光彩,若是因欺辱压迫他而来,就看着格外的堵心了。
如果可以,商靳真想从未与姜昕有过交际与纠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被搞得这么疲累。
可他们的恩怨已成注定,她眼中闪着明晃晃的报复,他似乎也只能受着了。
耗时一个多钟头到达商宅后,姜昕赶忙试了婚纱。定下来一套就想赶紧走人时,商靳又过来让她带着人把卧室也摆弄一下。
孩子还小,必然是要跟着大人睡的。而且姜昕也是要在商家呆些日子的,就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并弄好再走。
于是带着几个帮佣,直奔商靳那边屋子的卧房里去了。
那张紫檀木两米乘两米的大床,果然十年如一日的摆在房间的正中央。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姜昕忙吩咐人把床移至靠墙后,又朝他们吩咐:“这个大床是我和宝宝的,再买张一米五宽乘两米的回来给商靳睡吧。”
跟着又让这些人把衣柜、书柜、沙发等等,全都调整了摆放位置。
等弄完这些,姜昕也哈欠连天起来。往天这个时段,她正搂着小家伙在睡下午觉呢。
又过一会,眼皮越来越重之后,姜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遣了人走就在商靳的这张大床上躺下。
今天经历了一场小劫,又受了点小伤,她实在有些疲了。所以一下子就睡了过去,还睡得特别的沉。
迷糊昏沉中,身上忽地压下道重力来。
姜昕惊悚地睁大眼,对上了男人满是威摄光芒的眼。
两两无声静默中,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双腕压向床头。
“还敢拿刀子吓唬人吗,嗯?”男人的嗓音微哑,一开口就呼出阵浓浓酒气,高大的身子更是沉沉的压下来。
姜昕轻轻挣扎几下。
“商靳,你喝醉了。”
商靳嗯了声,又冷笑道:“我也会意难平的。”
他这声落下时,姜昕感觉有个东西顶在自己大腿间。
醉酒的人等于半个疯子,尤其商靳还是个狠人。姜昕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来,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语气也低低柔柔的,“商靳,你、你想干什么?冷静点,别冲动……”
“想干什么,呵……”男人冰冷的眼中戾气大泄,重重往上顶了下才附耳低语道:“想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