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呢?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好吗?”
李元麟好笑地看着她。
叶凌漪怔住。
才听到他解释道:“其实是因为赫连太师向我举荐了她,再说我已经征求了太丞府的意见,娶韩世黎是各取所需,他们没有理由拒绝,况且韩世黎本人也已同意了,所以这桩婚事是势在必行。”
原来这件事早就商量好了?
这……
就有点尴尬了。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偏她还自作多情以为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胡言乱语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尴尬得面红耳赤,尴尬得快要窒息了,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才好。
叶凌漪脸上出现了一种错综复杂的神情。
所幸李元麟也没有要继续取笑她的意思,转身朝外唤了声:“进来吧!”
他的话落定,青衣飘飘身姿绰约的宫女就端着一只红木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摆了只束臂,束臂上装着滚轴,看起来是件可倒可立活动式机关。
“这是……”
叶凌漪成功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忘记了尴尬。
“送给你的!早答应了回宫就要给你的,只是工匠研究制法需要时间,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良了一些地方,这才耗费了些时辰。”
李元麟微笑,取下束臂,屏退宫女亲自给叶凌漪做起示范。
“启用时将装置立起来,束臂里藏着轴线,只要轻轻一拉,装置里便会自动弹出铁线,这种铁线坚不可摧,承重力堪称绝佳,尖端是倒刺镞,只要对准你要到达的地方,倒刺镞就会深深扎进墙壁把你拉过去……你要不要试试?”
叶凌漪仔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内心升起一阵愧疚感。
“皇上。”
“嗯?”
他侧头,等着她的下文。
“皇上,我……”叶凌漪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他这样的好意,物件也确实是她自己向他求来的,但她已经接受了赫连澈的袖爪,怎么能再厚颜收下李元麟的束臂?
可是看着他充满期待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怎么都张不开口。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正是巫远舟。
“皇上!”
李元麟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走进来的巫远舟。
多日未见,她看上去似乎瘦了,小脸削尖了些许,因此眼睛变大了,五官凸显得更加精致。
巫远舟的眼睛带着深深的迷恋,匆匆从叶凌漪的身上划过,终于拱手朝君主道:“皇上,赫连注派人平息了民愤,颁读了太后退居后宫的圣旨,刚找到梁国舅之子梁荣保,这会儿便在御书房候着了。”
平息民愤,颁布太后退居的圣旨,找梁荣保……
李元麟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吩咐过赫连注去做这些事情。
如今这是唯恐晚人一步,心急着来邀功了?
不管怎么说,赫连注长久以来以太后马首是瞻,如今的做法无疑是要与太后彻底决裂了。
这样一来,离他彻底铲除梁党,重整朝纲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既然赫连注这条鱼饵已经布下,下一步就等大鱼上钩了。
暗自思量了一番,李元麟将束臂放到叶凌漪的手里,语气温和道:“朕去去就来!”
扭头又对门边的侍从沉声吩咐:“来人,摆驾!”
话音才落,一众侍从齐齐应声,神态恭敬地排成两排等待着。
李元麟抬步朝中间走去。
叶凌漪着急,还想说什么,张嘴刹那千头万绪涌了上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帝王威仪彰显无余的男子慢慢走远了。
这时,男人的脸带着探究凑了过来。
“你干什么?”叶凌漪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不料脚跟踩中一根擀面杖……
那是狗柱子偷偷从御膳房叼来的,它总是喜欢叼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就在身体控制不住往后仰的一刹那,叶凌漪的脑海里已经编辑好了《狗柱子的一百种吃法》。
她原只是被绊了一下,好在脚步迅速站定。
对面的巫远舟却以为她要摔了,忙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要拉她。
习武之人都有预警性的条件反射,加上刚才经历了惊心一刻,叶凌漪基本是本能般捉住巫远舟的手,转身背过肩……
动作利落地一个过肩摔……
“哎哟!”
丹霞宫内爆发一声杀猪的哀嚎,引得门前经过的宫女纷纷色变,脚步匆匆远去。
“鸢儿,你这是要摔死我?”巫远舟以手肘撑在地上,揉着腰部,双眼充满了幽怨,犹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妇人,小声嘟囔:“亏我还心怕你摔个好歹!”
醒过神的叶凌漪看看自己的双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本能反应!”
再伸出手去拉他。
巫远舟抬眼瞄了瞄那细细的手指,好似用力一捏就会碎了似的。
“算了!这点事还不算什么!”
避开那只手,揉着摔得生疼的腰起身,巫远舟瞧向她:“不过说真的,看你长得瘦骨如柴、弱不胜衣的,好似一阵风就能掀翻,怎生这么大力气?”
立马又自问自答道:“哦,是了!所谓的短小精悍指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短小精悍?!
叶凌漪“笑眯眯”地咬牙,说:“我觉得还不算短小精悍,要不然刚才那下你就没命了。”
“谋杀朝臣可是大罪!”巫远舟善意提醒。
叶凌漪“笑”,摇摇头:“你可不算朝臣,顶多只是朝臣之子。”
“那也是未来的朝臣。”巫远舟倔强地保留最后一丝威严。
可惜叶凌漪并不买账:“宫门已经宵禁了吧?要出去可不简单,你说你这个未来朝臣如此醉心国事,要让巫老将军知道有多么欣慰?”
提到巫老将军,巫远舟略有心虚,喉头上下滚动一下,强装镇定:“那是当然了!”
“嗯!”叶凌漪“笑嘻嘻”,作势要往门外走:“这就去告诉巫老将军,让他看看巫少将军多么勤勉!”
“唉等等!”情急之下,巫远舟拉住了叶凌漪的手。
得见女子低眉,目光似两道火线般落在他的手背上,巫远舟才讪讪笑了笑:“改天吧!”
谁知叶凌漪存心揶揄他:“改天做什么?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说完要掰开他的手。
“这可不行!前日不小心将我爹的宝贝青铜古剑弄断了,这会儿回去他非辣手摧花弄死我不可!好鸢儿,你也不想看到我惨遭毒手吧?”
巫远舟情真意切的样子差点感动了她。
叶凌漪忍不住笑起来,终于站住脚步,将他的手掰开:“你从府上偷出号称坚不可摧的青铜古剑,就为了一时好奇,将它与陨石砸在一起,最后折断了那把价值连城的古董兵器,这么伟大的熊孩子,你爹不下令追杀你已经很温柔了好吗?换成我是你爹,非……”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话还没说完,巫远舟已经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扮起了巨型“小猫咪”:“你不会和我爹说我藏在宫里的对吗?”
废话,毁了你爹最心爱的宝贝,你爹能不知道你躲在宫里?你以为你爹鞭长莫及,只怕是连夜在宫门前磨刀等着你呢!
叶凌漪在心里暗自吐槽,面上却看看自己的指甲盖,又学着宫里的老江湖将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与中指合在一起搓了搓做了个“钱”的手势,装起了大尾巴狼:“不说也行啊!不过你得付出点什么……”
“这好办!”巫远舟当即应口。
叶凌漪是存心与他开玩笑的,本以为他此时身无长物,要他拿钱,一定会如割地赔款的悲催求饶,却没想到那家伙立即双眼发亮,作势要解开腰带,还“不知羞耻”地说:“便把我珍藏了二十年的贞洁给你!”
“你!登徒子!”叶凌漪脸色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吹胡子瞪眼半晌,终于还是恹恹地摆了摆手:“你还是把你的贞操继续留着吧!”
巫远舟笑开,作势解腰带的手正了正衣角,走到皇帝御用的桌案前,随手拿了个苹果一口咬了下去,坐下,对叶凌漪道:“最近在宫里伙食还行吗?”
“好端端的问什么伙食?”叶凌漪诧异挑眉,拿起茶壶要给他倒杯茶。
巫远舟摇摇头,示意不喝:“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瘦?”叶凌漪摸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已经有些肉的脸颊,更觉得奇怪:“巫少将军你是不是最近害了瞎病?”
巫远舟又咽了口苹果,咂吧嘴咽了下去:“我若害瞎病只怕全天下女子都要哭了。”
“反正全天下女子又不在这,由得你瞎说!”叶凌漪白眼。
俊朗的大男孩嘿嘿笑了声:“不过说真的,你越来越漂亮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也别做什么婢女了,不如改行当我夫人怎么样?”
“你可别胡说!”
“怎么是胡说?我很认真,比深巷里浆洗缝补婆子用的针还真!”
叶凌漪只以白眼回复了这句话。
却没看到巫远舟玩笑的脸上,黑瞳里有丝黯然飞快闪过,不见了痕迹。
眼见气氛逐渐冷却了下来,巫远舟找了个话题:“对了,你可听说了陈三十的事?”
突然提起陈三十,叶凌漪表情疑惑:“他怎么了?”
“他在阿澈手下当兵。”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叶凌漪表示无语:“巫少将军能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
“别急呀!这不正要说吗?听说他和他手下的兄弟被人打了!尤其陈三十,腿都被打断了,阿澈这会儿应该正处理这事呢。”
“什么?腿断了?”叶凌漪吃惊,“陈三十的武功不差,怎么会这样?”
“谁说不是呢!也是碰上了个硬角色,听说打他们的是成姱将军的外甥,也是阿澈手下一个中郎将,平时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听说他以违抗军纪为由,硬是令人将陈三十和兄弟们绑在练拳的木桩上,以玄铁剑为加身棍棒,活活给陈三十打断了腿,另还打死了两个弟兄。真是张狂!”巫远舟说到这里也是满脸愤怒。
“成姱的外甥?”
叶凌漪皱眉,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殷勤笑了起来:“巫少将军,若不想我去找巫老将军告状,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吧?”
巫远舟看着她的笑容,只感到毛骨悚然,心里犹存一丝不好的预感,怀疑问到:“什……什么事?”
“就是……”叶凌漪笑容不变,眸中颜色却突然凛冽如刀,慢悠悠说:“带我去赫连大人所辖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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