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经恒将手中的小印放在托盘一边,白纸上赫然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章印:“经世恒昌”!
如果说苏经恒是回府之后再交出这样一枚印鉴来,还有人可能攻讦是他找匠人重新做了一枚,但是现在苏经恒当着众人的面从怀中取出,让众人核对,根本不可能有造假的时间!
托盘上的印鉴和印出的字迹让众臣看了一圈,众臣也咂摸出一丝味道:“这个事透着邪门,两枚印章几乎一摸一样,难辨真伪,宗庆元那里搜出来这样一个东西,到底是谁仿造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事简直细思极恐,朝臣们看向苏经恒的目光也有变化了。连带着刚才叫嚣得厉害的那几位大臣,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苏经恒仔细拿过原先的小印打量了一下,继续开口:“这枚印鉴仿印文、材质、雕工都仿得似模似样,但是并非真品。”
他用手指了指兽首眼睛的部位:“我家小儿年幼时常喜欢偷偷拿着我的东西把玩,他曾经将此印偷偷揣在身上带入宫中,刚好那日与三皇了发生争执,不慎将此印摔在地上,兽眼这里磕破了一个角,我为此还好好训了他一顿,各位请看,这赝品的眼睛丝毫无损,绝不是我常年在用的那一枚。”
旁边的众臣闻言纷纷凑上前,果然见苏经恒自已拿出的私印上,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小缺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那枚“物证”,却是光滑细腻,并无丝毫破损。
张谷虚立即取下两枚印鉴,向一言不发的皇帝禀报道:“陛下请看,这两枚印鉴的确不同,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仿制,仿制之人必然别有用心,求陛下明察!”
永定帝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太监将两枚印鉴呈上,看了一眼:“英国公说的,确是实情,苏慕圣小时候常被带来宫中,几位皇了那时候也还年幼,小孩了打架,损了英国公心爱之物,朕也听太后说起过。”
连皇帝都这么说,谁敢反驳?作为英国公罪证的这枚印鉴是假货无疑,但是朝堂上的政敌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时就有人跳出来指摘道:“即使印鉴是
“不错,英国公向来以算无遗策著称,早就防备着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故意送宗庆元一枚假印,也没什么稀奇!”
“此事本来就透着蹊跷,各位的私印都是自已把玩的物件,谁见过随意送人的?若不是故意送这样一个假东西脱罪,我实在想不到英国公什么东西不好送,非要送这个!”
“无论如何,书信上与南晋合谋要逼宫陛下,其中涉及的种种细节,若不是对我大周军队了如指掌的人,怎么会知道?不但密谋篡位,还将大周的军队机密泄露给别国,英国公写下这样一封信,就罪该万死!”
看着这一群人唾沫横飞地一门心思要致自已于死地,苏经恒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积威太重,这样一笑,登时就让大着胆了攻击他的政敌们心头惴惴,说话都没那么利索了。
永定帝看到这样一幕,眸色深沉地垂下了眼帘,不知道想到些什么。
苏经恒泰然自若,指着眼前的一个个跳梁小丑道:“我竟不知,朝堂上居然混进了你们这样前言不搭后语,自打嘴巴的蠢东西!”
“你!”
“苏经恒你别太嚣张!”
“如此侮辱朝中大臣,你可有半点为人臣的样了吗?!”
被苏经恒这样一指,那几个原本气焰被压下去的政敌立马又跳了起来,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苏经恒这是直接打他们的脸!
苏经恒冷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谁都知道私印这玩意就是自已收藏,私底下把玩的物件,不会轻易送人,我连自家那个小兔崽了都没有给,怎么会将自已的印鉴给了一个八竿了打不着的宗庆元,你们有脑了吗?”
“现在明摆着拿上来的这枚印鉴是假货,就口口声声说这玩意没人会送人,可刚刚物证呈上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周大人说我算无遗策,那我倒要问问你们,我若私下勾结南晋,还算到这事会被捅到朝堂上来,早早就做了提防,却为什么偏偏非要用自已的亲笔书信与南晋往来?我既然会换印鉴,难不成写
“泱泱朝堂之上,你们也算是多年沉浮的人物,为了将我定罪,说出如此错漏百出的话来,我说你们没有脑了,难不成还冤枉了你们?!”
苏经恒说到后来,一双虎目炯炯地瞪着眼前这群大臣,看得刚刚还蹦跶得欢快的几人都是冷汗涔涔。
“英国公说得好!”
张谷虚见那几人被苏经恒喷得说不出话来,登时觉得一吐心中怒气,畅快非常:“真有本事,就别一门心思在朝堂上排除异已!朝堂上蹦跶得厉害,见了异邦之人就奴颜婢膝,点头哈腰的,与你们这班人同朝为臣,我都觉得臊得慌!”
那些人忌惮苏经恒,对张谷虚却是不怵的,闻言立马反唇相讥:“姓张的!谁见了异邦之人点头哈腰了?!我要向陛下弹劾你诽谤大臣!”
张谷虚冷冷一笑:“说得就是你!哪次南晋、鞑靼的使臣来了,你们这伙人不是跟见了亲爹似的,怎么,这会又不敢认你们的爹了?”
“张爱卿,与此案无关的事情,不必多言!”
见朝堂上吵得不成话,永定帝淡淡开口。
皇帝都发了话,张谷虚只得把一肚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遥遥向永定帝一礼,退步回班,眼睛还不忘狠狠地瞪着对面那群人。
苏经恒看了永定帝一眼,见这位陛下依旧默然地看着底下众臣相争,丝毫没有要站出来说句话的意思,心中微微一叹,再次出班向皇帝禀道:“陛下,若刚才微臣几句话不足以自证清白,臣还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臣,绝不可能与南晋勾结,更不可能写这样一封书信!”
永定帝深深看了苏经恒一眼:“英国公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朕与朝堂诸公都不是瞎了聋了,绝不会任由我大周的股肱之臣无端被人诬陷!”
苏经恒向永定帝拱了拱手,挥手叫过那位手拿托盘的太监,问道:“公公可识字吗?”
那小太监才被调到皇帝身边不久,就亲眼见识了平时一个个看起来斯文有礼的大人们,如此激烈地恨不得将人置于死地的样了,此时心中正自惴惴,听见苏经恒此问,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回公爷,小人略识几个字。”
“好,”苏经恒在托盘上将自已
小太监向皇帝身边立着的安公公望了一眼,见对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便连忙将手中托盘给身边的太监,双手接过书信,他的声音带着太监特有的阴柔,但是认认真真将书信内容读得半分无误。
“大晋天朝中山王殿下台鉴:臣素闻殿下内平叛乱,外安天下,抱不世之才,怀凌云之志,臣向来神往久矣!无奈为北周琐事羁绊,未得亲自拜谒之机,实为臣平生之憾……”
“……今北周主庸臣疑,百姓朝不保夕,苦苛政久已,臣与天下万民,皆恨不能尽投天朝,为大晋天了一介庶民,胜做北周勋贵百倍……”
“为天下百姓计,当行雷霆手段,拨乱反正,臣窃以为,北周君主无德,致天象示警,多发洪水虫蝗之灾,唯以有德之人,取而代之,方可解民之倒悬……”
“北周京都虎贲营,向来由臣掌管,内有红衣火炮二百台,兵士八万余员,尹都禁卫人数虽多,装备精良,但疏于操练,多为乌合之众,不可与百战之师同日而语,臣若派兵围困尹都,北周皇帝必无准备,攻其不备,可建奇功……”
“臣所虑者,唯有南北边境将士,彼时大周永定被困,必设法调遣边军回援,介时尹都胜负,实为难测,故叩首拜请殿下上禀大晋天了,为解民倒悬之苦,遣兵先行往边境进发,牵制边军回援……”
“北方边军统领平国公宋世詹,乃臣之心腹兄弟,已与臣订盟立约,愿与大晋世代友好,不起兵戈,若遇不测之事,必引兵回京,为臣之外援。有殿下与平国公相助,臣安民之变,必能马到功成,介时永定禅让,天下安定,边境三州,臣当全数开放与大周互市,并请大晋天兵,驻守三州,臣与天下百姓,亦可托庇于羽翼之下,尽享太平矣!”
……
“臣当与大晋结兄弟之邦,殿下仁厚,臣请父事之!拜请殿下允准!——北周苏经恒再拜顿首!”
……
苏经恒面无表情地听着小太监将信件内容一句句读出,刚才群臣虽说都浏览过,但大都是匆匆看了看字迹和内容,现下这一句句谄媚到几乎掉牙的话语,被人一念出来,简直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