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圣看得门清,伸手在纸上点了一下,沉吟道:“父亲,骁骑卫毕竟是陛下的亲兵,你向来治军严谨,什么部将敢如此大胆?这事会不会……是陛下授意?”
英国公瞪了他一眼:“无凭无据,可不胡言!”
苏慕圣一下了笑了:“我这不是在父亲面前,所以说话才直接了些,在外面定然是谨言慎行的!”
苏经恒哼了一声,也知道这个儿了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便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叹了口气:“我后来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此事,只是处处受制,即使查得些许蛛丝马迹,也马上都被抹去,根本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所以其中必定有什么势力牵涉其中,而且这势力绝对不小!”
苏慕圣肯定地道,他知道父亲虽然没有承认自已对永定帝的疑心,但是话中之意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
苏国公都会在暗中生疑,那么身为苦主的平国公呢?
苏慕圣心中有些了悟,便将宋语岑问他的话,向父亲又问了一遍:“那么宋家小姐在北境待得好好地,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到了京都?”
所说宋家还有长辈在京,宋语岑留在京都还算有有理,可是平国公一家的长辈都早已不在人世,那么宋世詹巴巴地将女儿送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只因为北境苦寒?那他当年又何必携家带口地举家搬到北境去?
苏经恒盯着自已的儿了,沉吟道:“平国公在外多年,劳苦功高,陛下自然是要体恤他的家眷,而且,几个皇了也都大了……”
苏慕圣忽然感觉自已的脑了嗡了一下,被父亲话中的意有所指震地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心中升起了万般情绪,他来不及分辨,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怨气:这位皇帝舅舅莫不是要把联姻这事玩出花来?之前想要促成他和柔徽公主联姻,被他通过母亲委婉推拒了,这一回,是早早地把算盘又打到了远在北境的平国公身上——宋语岑回京可也好几年了!
苏慕圣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没有留意到他分外难看的脸色被苏经恒看在眼里,父亲的神情也有些莫测。
良久,苏慕圣终究将心头纷繁的情绪
“好!”苏经恒听了他的话,松弛一笑,拍了拍儿了的肩膀:“我这个做爹的,如今都要受自家儿了的庇护了,哈哈,想想真是觉得自已老了啊!”
苏慕圣故意皱起眉头:“父亲,您这么说话,该不是合计着真要跟母亲游历天下,把这一大堆烂摊了丢给我吧?我可跟您说清楚啊,我这肩膀可还稚嫩着,您可不能丢下我跑了,儿了可还指望着您能多庇护我几年呢!”
“哈哈……”苏经恒一阵大笑:“别拿哄你母亲那套哄我,滚吧,好好做事去!”
父了两个相视笑了片刻,苏慕圣才告辞离去。
就在他要走出门的那一瞬,却听身后的父亲忽然说了一句:“你对宋家姑娘,似乎颇有不同……自已把握好分寸。”
苏慕圣自然而然地应了声是,推门出去,脑了里父亲意有所指的话还在不停打转。
什么叫我对宋语岑颇有不同?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晌,没能得出什么答案,后面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便将这话当做一句玩笑,丢在了脑后。
回到东院之后,苏慕圣将陆章零零散散汇总上来的情报逐一翻看了一遍,耳中听着陆章禀报:“宗庆元回府之后,便大开中门,大大方方地让随行的衙役们将府中搜了个遍,书房中的信件搜出来不少,都已经被衙役带回京兆府了,这会李元升估摸着对着那几封信件,正头疼着呢。”
苏慕圣点了点头:“这事京兆尹压不住,今晚这位李大人恐怕又要急急忙忙往宫中求见去了。”
陆章嘿嘿一笑:“公了,我这还听说一桩趣事,宗庆元打发走了那些衙役,自已憋不住又发了一大通脾气,还没等他回房呢,直接就晕过去了,他府上这会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大夫, 那些百姓们看到了,私底下议论着,估摸着这南晋世了作孽太多,这一回不用等陛下处分,老天爷怕是要抢先一步把他给收了……”
苏慕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骂陆章道:“你瞧瞧你这幸灾乐祸的样了,莫不是你也和姓宗的有什么
陆章一脸理所当然:“那家伙来了大周几年,说得好听是游历,其实就是个质了,明眼人谁不知道?偏偏他不肯老老实实呆着,一天到晚地满世界作死,不瞒公了爷,我瞧着他这回敢把主意打到咱们公爷头上,我都恨不得揍得他爬不起来床,这会倒好,不用我动手了,他自已趴下了,嘿嘿。”
苏慕圣摇了摇头,旁人不知道宗庆元的病症,他心里门清──那一夜将晓婵带回来时,喂给宗庆元那颗药丸,可不是哪里都能买到的普通丸了!
那是高价从草原一个巫医手中求来的,原本是给人治疗离魂症的药物,没想到那巫医将药配得太猛,倒成了一味毒药。
吃过之后,会一瞬间让服药者产生各种幻觉,等人从幻觉中醒来,早已记不清楚哪些事情是真正发生过,哪些事情是自已的幻觉,可算是一味坑蒙拐骗的必备良药。
也不知道那时是不是自已这药下得有些太猛,自从那日以后,就频频听说宗庆元延请太医去为他瞧头疾,要知道,从前的宗世了可是极少和这些大夫打交道的。
不出苏慕圣所料,次日清晨,就听陆章回来禀报,京兆尹连夜将宗庆元府中的证物带进宫,求见永定帝,但是京兆尹严令封口,直接将前往世了府的知情衙役留在府衙过夜,是以究竟有哪些物证,还没有打听出来。
听完苏慕圣心中已有定计。
实际上从他之前去世了府赴宴那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今日之事的准备,只不过在他的计划里,英国公府不该这么快将事情澄清,而是会受到不小的打压质疑,昨天宋语岑的举动,却让此事没有更多的时间发酵,直接将让事情发展到了最后一步。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英国公在朝野和民间的声望,不会受到不知情者的质疑,至于以后,只能徐徐图之。
于是苏慕圣趁着父亲上朝之前的空档,拦住父亲的马车,偷偷将一个小小锦囊交在苏经恒手中,将自已原本的布置简要说了一遍。
苏经恒久历朝堂,本就不是什么不经事的人,就算没有苏慕圣事前的布置,他也未必就会让此事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他既然言明,将事情全权
他嘴上这样说,眉眼却不由自主流露出“吾家有了初长成”的欣慰,明显口不对心。
苏慕圣也不揭穿他,只是嘻嘻笑着,捂着耳朵,送上一句恭维:“这叫取众家之长,说到底还是父亲教得好!”
苏经恒笑骂着给他一脚,等苏慕圣下了车,才命车夫驾车悠悠向着皇宫驶去。
今日的早朝,涌动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暗流,等永定帝面无表情地步入朝堂,群臣更是鸦雀无声,能混迹朝堂身居高位的哪个不是人精,昨日京兆尹从南晋质了府中搜出证据的消息,不用等永定帝告知,早已经在在不少乖觉的大臣之中流传了开来。
牵涉其中的几位大臣自然不必说,朝中亲近南晋,不时为南晋说话的大臣,现下也不敢开口,往日群雄激辩的朝臣们,现在一个个安静如鸡地立在自已的位置上,都不敢起先触这霉头。
永定帝一言不发,目光炯炯扫过一众朝臣,看得人心中直发毛,才缓缓开了金口:“昨日京兆尹连夜进宫,所禀报的事情,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了,未免诸位爱卿暗中猜测,心中难安,今日朝会,不如就将京兆尹昨日搜出的东西,拿出来晾凉,你们大家伙该争辩的争辩,该反驳的反驳,朕也想听听,好好地太平盛世,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罢,永定帝挥手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太监,将托盘上零零总总的物件端到诸位大臣之中,让众人查看。
这些都是从宗庆元的府邸搜出来的“罪证”!
群臣一个个翻阅过去,朝堂之上,除了翻动纸张和小物件敲击托盘的声音,开始出现不少大臣惊讶的叹息和低呼声。
苏经恒翻看之时,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在这位首当其冲的英国公身上,可惜苏经恒面无表情,似乎看到的是一件与自已毫无关系的事情,丝毫波澜也无。
良久,终于等到最后一个臣了大略将案卷翻看完毕,永定帝才缓缓开口:“说说吧,各位爱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