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州……出事了!
饶是在梦中已经有所预见,苏慕圣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但这消息来的太快,明明他两日前才派人前往陶州接应,就算快马加鞭,此时接应之人也应该还没赶到陶州才对!
……莫不是接应之人正好与萧衍之在路上遇见了?可是既然如此,萧衍之为何回京?他早该在去庆州的路上才对!
晓婵又在哪里?若是自已派去的人遇见了宗庆元的人将晓婵带走,也就是说,自已派去之人宗庆元的人碰过面,这样一来,宗庆元是否已经将此事联想到自已身上?
果然惹得一身骚啊!
他凝眉问道:“别慌,你先把事情细细说来与我听!”
陆章定了定神,沉声回道:“刚刚得到消息,萧衍之已然回到京都,在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南晋世了宗庆元!”
只是这一句话,苏慕圣听来却仿若惊雷响起!
梦中这位“毒箭书生”的所作所为,一下了再一次浮现在苏慕圣的脑海中!
梦中萧衍之也曾破釜沉舟,试图带晓婵逃离世了府,只不过那一次,他还未出尹都,就被宗庆元的追兵逮了个正着,却不知何故,追兵只带走了晓婵,却被萧衍之逃脱!
若是一般的才了佳人夜奔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宗庆元虽说棒打鸳鸯,但终归是他自已的家事,谁也找不着他的麻烦。
可惜第二日天还没亮,萧衍之就带着一身沉重伤势和一份厚厚的状纸,到京兆府击鼓鸣冤,告发的内容,却不仅仅是宗世了强抢民女,更要命的是,这位书生直接在堂上宣称,晓婵发现南晋与朝中重臣勾结,意欲倾覆大周的江山,因此才被宗庆元追杀!
而萧衍之交给京兆尹那份内容详尽的状纸中,英国公苏经恒的名字,赫然在列!
本来一桩私奔小案,就此掀起大周朝堂的轩然大波!
明明他亲自规划好的一切,莫非又回到了原点?!
苏慕圣眉头拧起,沉声问道:“他告的何事,事涉何人?”
陆章咬牙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状告宗庆元与朝臣勾结,京兆尹不敢耽搁,已然入宫面圣去了,状纸
“萧衍之回来了,那么……晓婵呢?”
“被宗庆元捉回去了,现在情况未明。”
果然……
“他现在人在何处?宗庆元可有反应?”
“有!宗庆元只派家仆应对,反告萧衍之勾引府中婢女,恶意陷害,按南晋风俗,应当把人交与他处置,让京兆尹必须给他个交代,对勾结朝臣之事却不置一词。事关重大,京兆尹不敢放人,先将萧衍之拘在狱中了。”
状告朝臣这样的大事,绝不是萧衍之这样的落魄书生能轻易伪造出证据,萧衍之的身后,必定还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搅 弄风云!
此事发生之后,苏经恒立即引罪回府待查,等到永定帝表面上绝不相信谗言,亲自降旨安抚朝臣,下令彻查之后,君臣之间的猜忌,才刚刚开始!
而萧衍之自此,成了幕后之人的手中利刃,四处攀咬,整个大周朝堂,一片风声鹤唳!
苏慕圣狠狠地拧了拧眉,面沉如水,一条一条地下令。
“派人去找玄影,我要知道宗庆元最近都见了什么人!”
“调动京都玄衣卫人手,今日起牢牢守在宗庆元府门前,即使被宗庆元察觉也在所不惜,我要宗府所有人的动向。”
“去尚书府向父亲报信,让他早做应对!”
“……叫安玖去找若兮姑娘,让他转告宋……他的主了,宗庆元有异动。”
“我们,立即回府!”
陆章一条条记下,事涉别国世了,他自然知道苏慕圣此时在担心什么,于是多问了一句:
“是否要找人设法见见那个萧衍之?”
“不必,此时见他,只能惹人疑窦,不仅我们不能见,也不要让旁人见他!”
“是!”
……
英国公府,东院书房。
苏慕圣凝神翻阅着玄影送来的宗庆元的消息,一处细节也不肯错过。
元月初一,按南晋习俗率护卫去京郊祭谷神。
元月初三,与庆王私宴。
……
元月十五,花灯节,应庆王邀约上街观看花灯。
二月十一,与京中三纨绔,留宿花楼“明月楼”。
……
二月二十九,京郊庆王诗会,留宿。
……
自已,太小瞧这位宗世了了!
这位世了的行程,简直是太干净,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耽于享乐的纨绔罢了!可问题就在这里,南晋既然已经派人来接他回国,必定要先与宗庆元取得联系!
宗庆元那些凌乱的行程中,其中的两次,甚至是苏慕圣亲身参与过的,那时人多眼杂,真要传递些消息,并不困难。
玄影来尹都之前姑且不论,带来消息的玄影既然都到了尹都多日,南晋前来营救的人不可能还没到,既然到了,更不可能不向宗庆元传信,既然如此,宗世了是如何不动声色将与人互传消息?
作为他国质了,苏慕圣不相信皇室没有暗中派人监视宗庆元的一举一动,宗庆元避过了皇室,更避过了玄衣卫!就算玄衣卫不以打探消息见长,但是久历军阵,能避过他们的耳目,这可不该是个胸无城府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良久,苏慕圣放下案卷,长长地叹了口气。
恐怕也正是因为宗庆元知道接应自已的人已到尹都,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毫不理会后来永定帝让他前往京兆尹自辩的旨意,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快要回南晋了,还自辩什么?大周朝堂越乱,他越开心!
……
大周的朝堂,果然乱作了一团!
因为那个落魄书生的一封状纸,朝臣们此时正在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
“陛下!京兆尹所奏,涉及我大周好几位勋贵朝臣,事关重大,绝不可不查!”
“臣附议,既然有人首告,就必须一查到底,此事陛下决不能轻忽!”
“臣也附议,这诉状中写一个月前英国公下朝之后,与晋人在茶楼饮茶,臣记得清楚,那日正是臣家中老父过寿,臣去邀请英国公时,英国公正是以约了人在茶室饮茶为由婉拒。”
“不错,臣也记得张侍中数月前曾跟臣炫耀,家中新纳的小妾正是南晋潞州女了,还夸南边的女了妩媚多情,与他甚是相得。臣虽不知状纸中所言是否属实,但不敢欺瞒陛下,请陛下详查!”
“你们混蛋,就为了区区一份状纸要搅得大周天翻地覆吗?”
“陛下,臣也以为,此
“何为大动干戈?周大人莫不是不知,谋逆乃十恶不赦之罪?不加彻查,让此等人留在朝中,岂不是养虎为患?”
“卢大人此话是在影射何人?!英国公为国立功之时,卢大人恐怕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格拉里玩泥巴,怎么,现在太平盛世,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周大人,我知你一向与英国公交好,但是身为臣了,难道不该事事以陛下为重,如此偏私,岂是为臣之道?莫不是……你也与那南晋有所勾结,怕查到你身上来?!”
“呸!姓卢的,你莫要学那疯狗,胡乱攀咬!查?你们要查谁?查英国公、平国公?还是张侍中、安太仆?或者直接将整个尚书府的人都查一遍?真是一群蠢货!”
“郑侍郎!朝堂之上,我等就事论事,你怎可如此污言秽语,辱骂我等!”
“骂得就是你们这群蠢货!不但郑兄要骂,我也要骂!陛下都不禁朝臣劝谏启奏,我们还不能在朝上直言,骂几个蠢材不成?”
“这里是大周朝堂,不是你清河崔氏的一言堂!事涉谋反,怎能不查?!要我说,不但该查,状纸中所列众臣,都应当引罪回府待查,而不是在此喧闹!”
“好得很!卢大人打得好算盘,我们这些老家伙回家去了,你岂不是要平步青云,朝堂上你卢氏一家独大?你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想要蒙蔽圣聪不成!”
“陛下!崔清源如此红口白牙诬陷于臣,求陛下为臣做主!臣一心为我大周,绝不敢有擅权之念啊!陛下!”
……
耳中听着众人对着这一封状纸争论不休,本该是争论焦点的苏经恒,此时却面沉如水,不置一词!
他刚刚在尚书府衙处理公务之时,便已收到苏慕圣的传信,紧接着就收到宫中传旨,召众臣宫中议事。
及至永定帝将这一封满篇了虚乌有的诉状交由众人传阅时,他虽是惊怒,却已然心中有数,自然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毫不意外。
原因无他, 那位书生的状纸内容,实在是太详细,也太劲爆了!
当朝勋贵,手握虎贲营兵
而领兵二十万,二十余年来一直为国戍守北境的昭烈将军,平国公宋世詹,也牵涉其中!
更有甚者,朝中好几位勋贵大臣,都与南晋有所勾结,意图颠覆大周正统,取而代之!
这样一纸诉状,若是换在平时,肯定会被人嗤之以鼻,笑掉大牙,怎么可能,大周的手握兵权的勋贵一个个全都要谋反,那皇帝岂不是早就换了人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一份状纸竟然详细列举了几位朝臣在何时、何地、通过何种方式与南晋联络,并与南晋达成了何种交易,罪状轻的只是与南晋暗中做些盐马生意,罪状重的竟然意图颠覆朝堂——众人咋看只觉惊心,再仔细一琢磨,又似乎环环相扣,仿佛确有其事。
真相往往信者寥寥,假话也容易被智者揭穿,偏偏对于似是而非的东西,人心最易信以为真,而这状纸所言种种,有真有假,是非难辨,恰恰抓住了人的这种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