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阳教出来,江云并未带江旭回东郡,而是直奔上清山。
上清山。
山下依旧围满了人,比起往常,这次要更多一些。
不禁又百姓,江湖人士,还有赵国大臣,想来是要请九先生出山助赵国一臂之力。
江云与江旭在远处的林间,二人将马儿拴住树上,江云望了眼山顶,又看向江旭。
“好久没回来了吧?”江旭看着江旭有些兴奋的模样,笑道。
江旭点点头,望着上清山,笑道:“是好久没回来了,父亲这是要请师父和师祖出山?”
江云转过头去,望着湛蓝、广阔的天空,微微一笑。
“是也不是,待会你少说话便是。”
江旭看到了江云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担忧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江云一手拉起江旭飞向上清山。
上清山上,院子内九先生正在给花儿浇水。
白跟在他身边,忽然头转了过去,江云江旭二人映入眼帘。
“有客来了。”
九先生的声音沉重且漫不经心,他手轻轻点了下花心,花瓣立即向花心合拢,将花心包得严严实实的。
九先生侧头望了眼江云二人,转身入内堂。
江云与江旭二人落下,白面色凝重,低声问道:“为何不从大门入?”
江云瞥了她一眼,微笑道:“忘了。”
江旭抬起的手缓缓放下了,脸上喜悦的笑容也收了回去,他面色凝重几分,审视着二人,心跳不觉加快。
江云与白对视了一会,白最终败下阵来,走到一旁,给二人让了路。
江云拉着江旭往内堂走,江旭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白的头沉重的垂着,好似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般。
二人进了内堂,一滴晶莹饱满的汗珠从她额头滑到鼻尖,迟疑了几秒才大胆地落了下去。
白没有进去,而是守在外面,但她的眼睛时不时往里面瞄一下。
白的动作被江旭看在眼里,江旭有些疑惑。
他与师父相处两年,师父一直都是一副漠视一切的样子,除了在先生面前露出过紧张不安的神情外,江旭还真没
再见过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今日她怎么会露出这副神情呢?江旭将目光转移到父亲身上。
父亲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江旭?”
一道响亮且极具威慑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
江旭被喊回神来,连忙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师祖。”
江云瞥了眼江旭,凝视着九先生,笑道:“今日突然至此,叨扰先生了。”
九先生笑着摆手道:“无事,无事,请坐。”
九先生面对江云时仍然是和声和气,笑容满面,这也让江旭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自豪之情。
二人入座,江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九先生,面色稍稍沉重。
九先生感受到他的目光,看向江云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江旭,脸色顿时凝重。
“江旭啊。”
江旭立刻将停留在江云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九先生那,随后微微一笑,点头道:
“师祖您讲。”
九先生捋着山羊胡,笑问道:“还记得之前下山我问你的话吗?”
江旭不假思索道:“当然记得!”
九先生眼睛睁大,有些惊讶、欣喜地问道:“那你想好了吗?”
江旭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洪亮,眼神坚定。
“我想做一个正义之士。”
九先生刚刚端起的茶杯又放在了茶托上,茶水荡漾,声音清脆响亮。
江旭看到九先生微翘的嘴角缓缓坠下,换来是沉重的表情。
江旭眉头微蹙,不知九先生这副模样是怎么了,难道当正义之士有何不好?
“正义不能定义,人也不能定义,人创造的东西能被定义,不是人创造的不能被定义。天地有形而人无形,无形之人入无形之路,正义无形,可入。”
不等九先生说话,江云便开口了。
江旭怔怔地看着江云,细细体会着江云所言。
天地有形而人无形,无形之人踏无形之路正义无形,可入。
天地有形而人无形?为何人无形?
江旭不解,正要问江云,江云忽然开口道:
“人之所以无形是
因天道,天道将人囚于肉体内,世上所见皆为天道所设假象,人破肉体便能见天地真容,如今所见天地皆为假象。”
“天地真容?莫非你已?”
听到江旭这话,九先生立即激动了起来。
江云摇摇头,沉声道:“还未成仙。”
九先生努力平复心情,看着江云,声音不觉高了几分。
“你刚刚所说我还以为你已步入仙人之列了。”
江云放声大笑,道:“先生高看我了。”
他又看向江旭,沉声道:“这世上的人很多且每个人都不同,有人体会过高兴和悲伤,那么他就会站在二者之间发言。”
“然而他还不一定能站在正中间,因为人总有偏向。”
“这世上不止有高兴和悲伤,还有千万种滋味。”
“无人能体会所有滋味,就算有,他能站在高兴与悲伤中间发言,那他能站在千万种滋味中间发言吗?”
“世人阴险狡诈,但为何会提倡仁义道德?”
“因仁义道德能约束人,当将领提倡阴险狡诈时,那么他从高处摔下来士兵们就会立刻去踩他。”
“当将领提倡仁义道德时,那么他从高处摔下来,士兵们想要去踩他,但脑海中又会浮现仁义道德四个字,等他下定决心要去踩将领时,将领已重新爬回高处了。”
“正因有仁义道德,这才让人间看起来十分和谐。”
“但仅凭这四个字能一直约束人吗?不能,仁义道德渐渐便会被淹没,到时世人那黑暗面貌便会显现出来,到时便是黑暗期。”
“人是精力旺盛的,仁义道德便是给了人休息时间,等人休息够了,那么他就能在暗处露出真面目了。”
“无人提出仁义道德时,世人便会一直以真容现世,人间也会变成地狱。”
“但这时没有东西会给他们休息时间了,他们折腾折腾也就精疲力竭了。”
“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时,大家便会认识到这种东西有多不好。”
“当有人想起那时的情景时,他会不寒而栗,惊恐害怕,那将是人的噩梦,人将不敢尝试那个东西。”
“那黑暗期会是人一生
不能忘却的时光,世人也就不会再去逾越那条线了。”
江云说到这,脸色已经沉重的不能再沉重了。
门外的白听得大汗淋漓,面红耳赤,好似已经经历了那场黑暗期一般。
九先生仍然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却是十分惊讶。
江旭听得津津有味,一边专注听着,一边还在仔细思考。
“仁义道德就像保护三,有人累了就躲到保护三里休息一会,有精力了就冲出去接着勾心斗角。”
“仁义道德刚提出时,或许有人会觉得对,但仁义道德不能深入人心!”
“有人觉得仁义道德对,便去做仁义道德的事,但他发现身边有人靠勾心斗角成功了,那他就不再相信仁义道德了。”
“并不是说仁义道德没用了,勾心斗角成功的人还能安心躺在仁义道德下,而踏踏实实的人做仁义道德的事,吃力不讨好。”
“当人们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时,大家就会逾越这条线,有人先迈出了那一步,那个人不久就成功了,后面的人紧随其后,开始了勾心斗角。”
“战争过后又会出现几名胜利者,他们成功了!精疲力竭的人纷纷回到保护三下休息,等有精力了再出现战斗。”
“但这种战斗产生的胜利者越来越少了,大胆的人忽然迈出了第二步!在保护三外形成了第二战场,他是第一个迈出第二步的人,他成功了。”
“一群人又挤进第二战场内开始了战斗,胜利者也是越来越少。”
“有人迈出了第三步,形成了第三战场。”
“这时迈出第一步的人仍然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可是他勾心斗角的技术已经不如许多人了。”
“有了第四战场后,迈出第一步的人不再成功了,他也跟着进入了第四战场,开始了殊死搏斗。”
“不久,第五战场出来了,细心的人发现了,只要迈出步子就能成功!”
“可是当他正要迈出步子时,第五战场的成功者制定了规则。”
“那规则很多,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细心的人却发现那规则其实是不让他们迈出第六步了!”
“大家想
要反抗,可是却被镇压下来了。”
“大家明白了,想要成功就要成为战场上的胜利者。”
“随后,各种手段、计策层出不穷,成功者的出现越来越少,人们为了创造新的手段、计策而费尽心思。”
“渐渐的,如今第一战场的水平已和当年第五战场的水平旗鼓相当。”
“当年是第五战场人最多,如今第一战场人最多,越往上人越少。”
“大家每天日出出保护三上战场战斗,日落回保护三内休息。”
“直到人们几乎不能创造出新的计策、手段时,有些人恍然大悟,反正大家反抗不能赢,战斗也不能赢,不如躺平吧?。”
“但这终究是做梦,几个人躺平压根掀不起风浪,大家向往成功,过不了多久大家便会重新提刀上阵,再战沙场。”
“仁义道德,不过尔尔。”
江云的脸色冷了下来,眼中似有怒意闪过。
江旭忽然闻到了一阵花香,他起身顺着花香走了过去,那是北寒!
当初他还在上清山上时就常常能闻到这股花香。
后来他才知道这北寒被世人厌恶,因其花香能勾起人的色欲。
江旭忽然感到脑袋沉重,想要转身,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江云背起江旭,将江旭放在大院外,又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他身形再次出现在内堂,盯着面色沉重的九先生。
“仁义道德?仙人之称?九先生?在下之前看错你了!不曾想你竟然封锁了旭儿一部分的心智,企图控制旭儿!今日吾就斩了你!”
江云怒发冲冠,指着九先生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