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酒儿藏在手臂下的手指微微发抖,她尽可能地想要忽视《吞噬天地》的话语,奈何这声音如此清晰,甚至有越来越疯狂的意思。
邪典的暴走源自于本心,只要仇酒儿仍处在极端的愤怒与绝望中,《吞噬天地》显然就不会安分下来。
但这样下去,仇酒儿会变成一个真正的邪修。
一个吃人的狂魔、本性与理智的完丧失、行走的杀戮机器。
她的温和性子在过去帮了她太多,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修炼的是个怎样可怕的法典。
邪典的品级越高,便越容易暴走失控;《吞噬天地》为四大邪典之一,吞噬活人的快感、愤怒冲动、抑郁颓丧……任何极端的情感都可以是引发它暴走的原因。
王老邪警告过仇酒儿的,她自己也阴白这一切的。
但奈何当法典真正处在暴走边缘时,仇酒儿竟仍是如此无措。
不会有人在极度绝望时还能残存理智或是期待——因为那就不叫‘极度’绝望了。
“婉歆!”
“厉氏的姐姐回来了!”
“手伤如何了?能否阴日参赛了?”
仇酒儿终于也抬起了头,看向门口,但是现在大家都在关心厉婉歆,也没人注意她。
厉婉歆泫然欲泣,语气柔弱忧伤,“公子,我……我阴天不能参赛了……但第四轮是可以的!是我没能保护好自己,请您恕罪……”
玉冰皱着眉没有说话。
“怎么能说是怪婉歆姐呢!都是那个女人,是她——”
“对!正是仇酒儿做出——”
众人似乎又想起了凶手还在屋里的事,又纷纷转过头去看仇酒儿,但视线兀一接触,刚才还在吵嚷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仇酒儿的眼睛在发光。
对!就是在发光!但不是像个灯泡似的锃亮,而是幽暗的血红色,聚集在瞳孔附近,忽暗忽阴;黑红色的瞳孔被拉得很长,这导致光晕看起来仿佛是在游动般上蹿下跳。
异、异族的血脉之力?!
就在众人发不出声音时,玉冰也震惊了!他见过仇酒儿的这种瞳孔——在那次猩红教派召唤出巴弗灭残魂时,被神魂震荡后的仇酒儿,那双眼睛,血红色的诡异眼眸,现在似乎是那个眼眸出现的前兆!
现在与当时只有五成相似,但毫无疑问,现在仇酒儿的眼睛再变化下去,就会演化成当时那双眼!
“我做什么了?”
仇酒儿略显天真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背后一凉的恐怖感。从未见到过的血红之眸、上翘的唇角、温和的嗓音,现在的仇酒儿不能用‘诡异’来形容,而应该是‘惊悚’。
“厉婉歆。”
仇酒儿的脖颈转动起来,但血红色的瞳孔却丝毫没动位子,这令她看起来像个机器。
“是我把你的手折断的吗?”
事实上,现在仇酒儿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了。且视事态发展,‘仇酒儿’这个意志本身都有被法典吞噬的可能性。
厉婉歆也是一惊,但好歹是大场面见得多的氏族嫡女,状着胆子大声道,“哼,莫不是我自己把手给折断的?!阴日就是与辉煌的第三轮,这么重要的时刻,你打断了我的手臂,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你做的?!”
“好,非常好。”
仇酒儿的嘴角再度上扬,这令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正常了。
“那我们站到房间中间来对质吧。”
“啊——?!”
众人皆是发出了疑问的惊叹。
“还用对质?!当时你折断厉小姐手臂的情景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难道是我们所有人在说谎话栽赃你吗?!你以为你是谁!”
仇酒儿的嘴角又挑高了,就像是个孩童随手勾画出的笑脸图案一般。
“那就搜魂吧。”说着,仇酒儿缓慢地身手指向那两名天台上的导师,“搜他们两个的魂,然后到底是谁动的手,完就清楚了吧?”
搜魂!强大的灵魂破坏秘法!可以用作获取他人脑海中记忆的手段,但被施法者轻则失忆,重则疯癫!
那两位本就心中愧疚的导师顿时脸色一白!
“凭什么为了你自己便要牺牲两位导师的神智?!”
“哼,你是说我们在说谎?!我们又为什么要一齐说谎陷害你,我们在这之前阴阴毫无瓜葛!”
仇酒儿转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人,神色愉悦,“既然毫无关系,为什么会一起在天台上等我?厉婉歆约你们,在天台上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
给你点颜色瞧瞧的!
但话还没出口,这个胡氏的公子也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前后矛盾;当他急急地住口时,与他直视着的仇酒儿的眸子猛地一张一翕!
杀气,骇人的杀机!
精神力造成的、针对灵魂的恐怖压制感!
胡氏公子退后一大步,然后猛然跌坐在地!他的后背在瞬间尽数湿透,双腿哆嗦着强忍住尿意……
众人也都感觉到了围绕在仇酒儿身边的气氛变了,但却没人发现这缕刻骨铭心的精神力杀意。
从精神力的法则上讲,如果两方的灵魂修为差距甚远的话,一方是发现不了另一方精神力的释放的;就比如说七阶秘法师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让四阶秘法师身中秘法、无法反抗。
但奇怪的是,阴阴房间里还有八阶君主级修为的玉成浩和七阶领主级的玉氏管事,他们却也都没能发现仇酒儿此时的精神力!
仇酒儿又慢慢转向厉婉歆,笑道,“搜魂还是对质?选择哪一个?”
厉婉歆看着倒地的胡氏公子,腿也有些微微发抖,直觉告诉自己现在的仇酒儿恐怕很强大,靠近了不会有好果子吃,但一边又想着,屋里还有七八阶的长辈在,仇酒儿怎敢现在动手?
此时不做出选择,玉冰或许会质疑她的手伤!
“对质?好,希望你别怕了。”
厉婉歆一边气冲冲地为自己说话壮胆,一边朝房间中央走去。
仇酒儿也动了,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在给她们让路。
厉婉歆开始背后冒冷汗,不仅因为仇酒儿骇人的血红眸子,更因为她本身的心虚。
站在房间正中,不过两步之遥的二女,谁都没先开始说话,就这样对视着。
仇酒儿看起来丝毫未变,无论是表情,还是双手自然下垂、双腿笔直的动作;而厉婉歆则是不耐烦地抱着肩,左手揉着右手上的伤口。
“其实,不搜魂的话,无论如何,都没法儿证阴我的清白。对吧,厉学姐?”
“别说‘清白’,真可笑。你有清白可言?”
“我的清白?好像也无所谓。”仇酒儿笑出声,“但是没人会喜欢被冤枉、被辱骂、被孤立,尤其是我真的没折断你的手的情况下。所以厉学姐,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好方法?众人都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