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宫点起灯烛,映出一个伏在桌案前娇小玲珑的身影。
屋内除了锦玉无人伺候。蕴娇一脸疲惫,仍逼迫自己静心认字念书。
“主子,天色晚了,要不今儿个就别识字了?”自从入了夜,锦玉就发现主子心不在焉的,两三柱香过去了,她的仍是摆在同一页。天、地、日、月、星五个字而已,识这几个字总归费不着这么多时间的呀。
柳蕴娇心绪凌乱,干脆合上,转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戌时就是七到九点,这时候新闻联播都该播第二次了,怎么还不见晏惊寒的人影。
她知道他是去见一个人,却不知那人是谁。柳蕴娇不免有些替自己的病人担心,晏惊寒身上的伤还没好,经不起过多消耗,若那人带着坏心有意伤他,绝对是不难的。
“今日多少人找上门来?”
“锦玉都记着呢,统共是七人。”
光是坐在宫里,她也一刻没闲着。除了识字之外,柳蕴娇应付了一干人等,都是自称有事要面见晏惊寒的。其中有御医,命妇,臣子,甚至还有那位皇帝身边目中无人的公公。她自然知道形势的反常,因为平日里根本无人求见晏惊寒,今天他有要事在身,这些人却似来无极宫打探消息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全被柳蕴娇以各种理由打发走了。
她总觉得心绪不宁,思来想去,吹响了玉戒。这次,她没有避开锦玉,她相信锦玉可信。
不多时,天瀑便出现在自己跟前,半跪屈膝,伏首请安。
柳蕴娇往殿门的方向望了望,外头平静无声,天瀑没有惊动任何人。
“青儿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回禀主子,并没有。”
青儿背后之人是贤妃,贤妃昨日一计,定是为了动摇她的心思,为之后的接风宴铺垫基础。毕竟以贤妃在前朝后宫的人脉,对付她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是易如反掌。
柳蕴娇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化解危机,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以青儿沉不住气且多疑的性子,柳蕴娇当初那番话应该能敲打她的,青儿如今还没有行动,
说明她敲打得不够到位。柳蕴娇距离接风宴还有两天时间,柳蕴娇今天还能等,如果到了明晚青儿还是稳着,她便得弄出点动静来了。
“主子,青儿虽无反应,但属下却听到贤妃与三名宫外妇人合计起来谋算主子。”
柳蕴娇大吃一惊,与锦玉对视了一眼。天瀑带来的消息竟然与自己心中构想过的可能性吻合了,她连忙道:“快说说她们是如何谋算我的。”
深夜里的皇宫如一潭死水,除了偶尔有侍卫巡过踏出低沉的脚步声之外,连风都是平静的。晏惊寒踩着上好的轻功,在这潭毫无生气的死水上点足飞跃。
他回到无极宫时,看到伏在书案上的小小身影,冷峻的眉眼微微舒展,脸上坚毅的线条也变得柔和。
她是等他等得睡着了?
晏惊寒走近一看,她怀中抱着印刷简单文字的,此时,她侧脸趴在书页上,压得平平实实的。额前的发丝凌乱,却有种别致的美,卷翘的睫毛在她红润的脸颊上投出两片阴影,仿佛俏皮的含羞草叶,在烛光下颤动。
晏惊寒一看便知道她睡得不安稳,据他对她的了解,她以这般姿势入睡,若睡熟了,定是会流涎水的。而现在上还干干净净,哪有小姑娘的涎水。
他不经意笑了笑,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掂掂她的身子骨,太轻了,腰肢都不盈一握。
柳蕴娇便在他怀中忽然醒来。
对上他含笑的眸子,还处在懵懵懂懂刚睡醒状态的柳蕴娇登时忘记反应了。
“我这么色?做梦还能梦到晏惊寒?”
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柳蕴娇喃喃自语,完事了拱拱脑袋,继续睡。
晏惊寒看着在自己怀里粉唇还嘟囔嘟囔,拱得像只猫儿一样的小姑娘,忽然间不想让她好好睡了。
将她轻轻落在榻上,两手还保持着圈她入怀的姿势。
“柳蕴娇,看到孤了,还睡?”晏惊寒故意沉下声。
目光深锁榻上睡得香甜的柳蕴娇,不想错过她醒来时的每一个表情。
柳蕴娇虽是闭着眼,却总觉得有人的气息呼到他脸上,连她的发丝都呼呼动了。
咦。梦境
咋越来越像真的了?
身下好像真是软软的床榻,自己腰间似乎还附着一只手。随着柳蕴娇愈发清醒,她心里猛然一个咯噔。她悄咪咪地提起指尖,顺着缎面的床单一路滑啊滑,总算触到腰间,戳了戳。这是一只有温度、不够软乎、不够有弹性、干燥、手感一般的手。
能悄无声息进到寝宫来,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
睡意全无——
反射性迅速移开爪子,可此人比柳蕴娇更快,反手便扣死了她想溜的动作,这回连着她的手,一并压在掌心下。
柳蕴娇自知装不下去了,睁开眼便对上晏惊寒那张放大数倍的俊脸。
水濛濛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姑娘满脸绯红,不自在地往床榻里头缩缩脖子,委屈兮兮朝他嘟囔道:“殿下。”
他半附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姿势浑然仿佛把小姑娘锁在怀里,她像一朵沾着晨露半开的花,娇羞而惊怯。
“嗯。”喉头一紧,声音低哑。小姑娘身上特有的清香萦在鼻尖,尔后绕上了他的心头。
两人便这样对视了很久,烛火熹微,沉夜安静,绞揉深情。若岁月就一直这样柔和下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直到她粉唇微张,哑了哑,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声音却仍是细微:“殿下,你压到我头发了……”
压我手就算了,还压我头发。能松开不?有点痛。
“……”
这个女人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