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落柔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万黎倒是当即会意。
“免礼——”
“谢谧王殿下——谧王妃殿下——”
待到众人抬头,面前哪还有什么憋不住笑意的姚落柔,明明就是端庄典雅的谧王妃和俊秀病弱的谧王殿下。
站在宫装女子旁的姚舒怀看着如此阵仗颇有些不自在,想偷偷看一眼自家阿姊,却没想到径直撞上了一个男子的黑眸,这人的眼睛,竟和他家阿姊的一般黑。
难不成,也是个高手?
姚舒怀忍不住挠挠自己的小帽檐,仔细的瞧了瞧。和自家阿姊这般亲切的郎君,只能是谧王殿下了吧!难道这一次,他看走了眼?
就在姚舒怀自我怀疑的时候,缓缓下车的李希尧也一眼便瞧见了这个小豆丁,毕竟,在这少数的站在中间位置的本家人中,这个孩童着实醒目。
“夫人,那边那个孩子。”
姚落柔听闻,优雅的侧过头,微笑,“殿下,那是落柔的表弟,姚舒怀。”
“这孩子不错。”眼神清澈,五官透亮,是个好苗子。李希尧看着这颇有几分神似自家小夫人的模样,口中不自觉的夸赞起来。
因为两人已经走下了马车,被众人簇拥着进门,姚落柔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轻微的示意了一下。
李希尧看得明明白白,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那是,也不看是谁弟弟。
……
自古回门,本就是父母家中坐,新人入门来。可姚落柔身为姚府嫡女,嫁的又不是一般人。所以这姚宰相才郑重其事的大开了正门,带着一帮的姚家人在门口恭候。
这是顶顶的脸面。
本来在姚府门口之时,李希尧还没觉察到什么,但当他们被双双领进门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姚落柔的父亲居然不在。
光凭这一点,李希尧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便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姚落柔嫁给他这件事果然有蹊跷。
因为据他的了解,虽然夫人身为姚府嫡女,身份尊贵,但是在这偌大的姚府之中,她也就只有她的父亲姚二郎这唯一一个依靠。
说起姚家
,就要从两朝宰相姚相公姚晏说起。
姚晏二十岁时以挽郎入仕,迁兵部郎中。后在万岁通天元年,因对战事剖析若流,皆有条理,从而得到了先帝的赏识,擢兵部侍郎、同平章事。从此便一路顺随,直迁兵部尚书、名列宰相。
但就是这样一个堪称登入史册的人物却在前两年突然参与了皇位之事,虽功成,受封为周县侯,但却颇有明褒暗贬之义。
空有虚名,难握实权。
虽然如今这姚宰相已然名不副实,但人人见得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姚相公。
这便是是姚府的立府资本。
姚府势大,但唯一可惜的是,姚家的直系人口不多。
除了姚落柔的生父,姚家嫡子姚二郎姚卓,便只有一个久病虚弱的庶长子,姚大郎姚安。一个尚了公主不能入仕,一个做了刺史远离朝堂志在山海。
可就算如此,这当了同州刺史的姚卓也不会不参加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姚落柔的成婚和归宁。
这里面一定出了问题。
随着李希尧的思绪繁杂,他们也移步入了这姚府厅堂。待到旁支散去,抛去仆从,这奉茶礼,竟只有七个人。
一个是年岁已大的姚相公姚晏,一个是病弱体虚的姚大朗姚安,一个是下嫁给姚安的宜诚公主李仙秋,一个是姚安的嫡子小豆丁姚舒怀。
而这第五个人,便是坐于末尾的季苏可。
在看到季苏可的那一刹那,李希尧明显的感觉到了姚落柔的震动。这是惊讶还是害怕?李希尧不知,因为他看不到姚落柔已然垂下去的眉眼。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季苏可绝对有问题。
奉茶礼开始。
因为姚落柔的生母早亡,姚卓亦没有再娶,所以这主位之上,便是只有姚相公一人。
虽然李希尧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姚落柔对她祖父的淡漠,但到底是没有摆架子,规规矩矩的躬了身,敬了茶,“岳祖父请喝茶。”
这一个动作,不仅是众人震动,就连姚落柔也颇为诧异。
这谧王怎么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呢?
就比如,在今晨,他故意拖延了他们出行的时间,并且在刚刚在姚府
门口下马车之时堂而皇之的受了全礼,施了威严。这两件事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今日归宁,他的身份是谧王,而不是姑爷。
这是正常的。
本来皇室子嗣就是有行礼和不行礼这两个选择的。虽然行礼代表着对她的尊重,但是与之相比,她更想见到她的祖父吃瘪,甚至可以说,她想要李希尧这谱摆得越大越好。
可是现在——
姚落柔皱了眉头。
这小美人竟突然守起了规矩?好似在不知不觉间,有些东西已经偏离了轨道,还越走越远。
不管姚落柔是多么的不可置信,姚晏的脸上却是霎时间松缓了下来,不仅麻利的接过茶杯轻抿,还一脸慈祥的递上了提前备好的见面礼。
一切尽然有序。
归宁的奉茶礼之后,便是认亲。
姚家认亲很简单。
随着李希尧和姚落柔转向姚安的方向,两边竟是同时拱手。
“伯耶、伯娘。”
“叔叔、婶娘。”
异口同声,却各自不搭。
这一下,厅堂之人纷纷笑开。没办法,他们之间的关系之乱,难以言表。
要是从姚落柔姚家这边算起,这姚安二人便是他们夫妇的叔叔和婶娘,但是要是从李希尧皇室这边算起,这李仙秋二人便是他们夫妇的侄女。
而且很巧的是,李希尧和姚安两人竟然都是按照自家夫人的辈分开的口,这才生生的错了开去。
两位同是病弱的郎君相视一笑,竟有份惺惺相惜之意。那年岁长一些的姚安理了理身上青白色的广袖,徐徐作揖,“鄙人姚安,见过谧王。”
“伯耶,伯娘,叫我希尧便可。”
对于李希尧来说,在这个姚府内,他很清楚的知道,究竟谁对夫人好,谁对夫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