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素雪浮空。
长街短巷,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满树红绸。
在这个繁华的长安城内,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此时都是有意无意的停住了脚下的步伐,观看这一场盛世婚礼。
东巷四喜茶楼。
“欸?小二,这是哪家的在结亲?怎得如此气派!”
听到身边的问询之声,正在奉茶的茶博士连忙抬眼,谄笑着回话,“二位郎君可是初到这长安城?”
那郎君刚要开口回答,这茶博士又说话了。
“我这一猜,两位就是刚到的。那可真是赶巧了。您有所不知啊,今日这亲那可是当今圣上亲自赐的!能不隆重么!您可有兴趣猜猜这嫁者何人?迎着何人?”
茶博士讲的声情并茂,引人入胜,可无奈的是,问他的这位小郎君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反而挑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听的晶晶有味。
而那双眼里则是赤裸裸的写着几个大字——
你不是不用我回答就能猜到么,继续啊,反正我是不会再接话的~
好家伙,这还记上仇了。
茶博士尴尬的摸摸鼻子,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深深的做了个揖,心里腹诽,这小郎君,怎得如此小心眼,不识趣呢?
“这嫁女之人是东巷的大老爷,当朝相公之子,而这娶亲之人,那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当朝皇亲!这高门嫁女,可不就要多陪嫁么!您看看这十里的“陪门财”!看看这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大件啊!”
说着,茶博士一脸的艳羡。
好似亲眼看到了那红绸子下面的物件,可惜,闻讯的小郎君对着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反而继续追问,“你刚刚说,这亲是相公之子嫁的皇亲国戚?”
“那可不,若不是皇亲,这阵仗也不会弄的如此气派!”茶博士接话。
“那怎么不见这新郎官呢?”
小郎君挑挑眉,满眼的不相信。这当今圣上最是重礼数的人,若真是圣旨赐婚,皇亲迎娶,怎会有人敢不接亲?这不是在老虎的头上拔毛,找死么?
“这个……”
茶博士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此,小郎君随手扔了一个小银锭落在桌面上,指尖点点,“说。”
茶博士拾得迅速,笑得谄媚。
这就是他紧着接待这间雅间的原因。
虽然他面前的问话之人只是一身黑衣长袖的打扮,但是其用料他却刚好认得,那是东门的雅阁家五十两银子一尺的青碎锦!乌色无痕,清波浮蓝。
至于那个一直被护在身后的玉面郎君——
那更是了不得。
锦衣狐裘,金丝银袖,这通身的贵气,即使是再看不清面容,他也能大概的推测出这郎君的不凡。
如此想着,茶博士捂紧了手心的银锭。
“那小的就斗胆将自己知道的说给贵客听一听。”茶博士声音越发微弱,好似怕惹了祸事一般,“这迎亲队没有新郎官的原因,自是因为这新郎官身体不好,贵客虽初到,但应该也听说过——当朝谧王吧!”
茶博士说的小心翼翼,半点没发现他这后三字出口之时,面前人骤然变了的面色。
“要我说啊,这姚小娘子也确实是可怜,堂堂相公嫡孙,却新婚之日受如此屈辱,真是可……”
“姚小娘子?姚晏她孙女?”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而茶博士听到面前之人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吓得是满头冒汗,深深的躬下身子,低着头。
“这姚相公的名字,怎是咱敢叫的。”
可那声音却丝毫没有停止,“你刚刚所说的谧王,可是那个药石无医,久病无命的谧王?”
“砰”的一声,茶博士就地跪下,他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二位贵客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才说完相公就说起了谧王。
他不过是想赚点小费,怎么惹到了这么两个煞星?下次,打死他他都不来这雅间了。
“两位客官,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惊慌的茶博士一心想要退出去,头也不敢抬,生怕看清了这二人的面容便被杀人灭口,可是爬至一半,他才发现那银锭不知何时滚落,又落到了哪里。
这怎么行?
茶博士想着那沉甸甸的银锭,咬了咬牙,又低着头爬了回去,眼
神寻找中,还言辞恳切的劝道,“二位贵人听我句劝,这谧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可莫要祸从口出啊。毕竟,这天子脚下比不得那……”
茶博士的手指哆哆嗦嗦的往上比划,可随着他的头颅小心抬起,面前哪还有什么人。
“欸?”
还不等茶博士惊讶,便突然亮了眼睛,伸出手去——
在这装饰精美的雅间内,桌上八珍玉食,琼浆满杯,可座上却是空无一人。
微风拂过,独留下两枚银锭子在红酸枝木桌上摇摇摆摆。
……
八抬喜轿之上,那新妇子又一次挪开了团扇,红唇轻启。
“桃喜,还没到么?”
细细柔柔的声音缓缓传出喜轿。
即便是仪仗开道,官媒看护,可到底是抵不住喜轿内的姚落柔想要说话的欲望。
成亲实在是太无聊了。
这喜轿都不知道在这长安城内绕过了几条街了。
怎得还没到?
喜轿边的玫玫红衣衫的衫的侍女耳朵微动,随后踮着脚尖往前看了一眼,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娘子,再往前百步就是了。”
就在这时,那落后了几步的官媒像是听到了什么般,向着这边快走了过来,可是当她到了,这周围除了喜乐欢奏,却是再无其他声音。
她再次看了眼已然闭口不言的侍女,张了张口,却到底是没有多嘴。
毕竟刚才——
“哎哟,姚小娘子,您可不能说话,这新婚之日说话啊,不吉利。”
官媒逮准时机,连忙开口。
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要知道,这可是教训这些官家小娘子最好的时机,她从来不会放过。
更何况这一次,还有钱拿。
官媒拈了拈一边的袖口,脸上的神情更加的严厉起来。
可惜,这一次,她失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