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方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脏强有力的砰砰作响,在无声寂静的黑夜,这道声音格外清晰。
身下的床单又黏又湿,沈南方缓缓坐起来,他警惕的四下环顾,觉得头痛欲裂,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还在梦里,下一秒又会有古怪的人蹦出来,说要找他切磋,结果释放的全都是毁天灭地的道术。
窗帘拉得很紧,一缕月光都照不进来,沈南方低头,银白手链上那一轮做工精巧的弯月,仿佛在若隐若无的发着光。沈南方定睛仔细看,又什么都没瞧出来。
沈南方肩头轻颤,十指如勾,死死的掐进头皮里,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声,他没来由的崩溃了,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在一个完全陌生,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哭的像是很多年前,那个躲藏在被了里的可怜小孩。
他回忆起刚才的那个梦,在最后一刻,他无能为力的站在哪儿,傻傻的看着漫天火雨降临世界,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很多人,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像是集中播放的老电影,呈黑白画风的在脑海中放映。
他在害怕啊!
哪怕是世界毁灭了,他第一想法并不是去怎样拯救,而是希望能有一个陪在身边,谁都好,喜欢的也好,讨厌的也罢。
沈南方似乎在这一刻摸清楚内心恐惧的根源,它悄然存在每个人的心中,总是会在人最无助的时候展露锋芒,用这世间最冰冷的刀,贯穿人的心脏。
孤独。
那种从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孤独感,沈南方曾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从天亮坐到天黑;和周南一起,在凌晨三点的大街上嚎啕大哭,俩人都没喝酒,就是单纯的想哭;又或是,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地铁上,沈南方和旁边的空气聊天,被乘务员当成神经病,送进了警察局。
经书可以解忧,可以增长见闻,却独独没有教人如何摆脱孤独。
人都是孤独的小狗,会落寞的晒着夕阳死去。
“弟弟!”
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走廊的光照进来,仿佛刺破阴云的明光,
满脸泪痕的沈南方,无助的回头,看
他是星星,注定会围着身为月亮的弟弟转,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意愿。
“没事吧?”兰草明知故问,他带着悲伤的哭腔,嘴角却扬起笑意,他扑了过来,沈南方下意识伸开双臂接住他。
那是带着深厚血缘,迟来的拥抱。
沈南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倒在地,这对姐弟拥抱着在地上翻滚,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
“现在相信我是你的姐姐了吧?”兰草痛哭着:“不论多远,我都能清楚的感应到你的悲伤,有很多次我从梦中惊醒,因你的哭泣而哭泣,如今,我终于能拥抱着,安慰你了。”
沈南方想帮他擦去眼泪,却发现自已没法伸手,他的双臂,整个人都被兰草抱紧捆住,所以他什么都没做,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些不属于他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在脸上。
哭了不知多久,眼泪都哭干了,嗓了都哭哑了,两个人都瘫在地上爬不起来,门不知何时关上的,两双哭红的眼睛,睁开凝视着黑暗。
“弟弟和我走吧,这个世界不会接受咱们这类人存在的,我带你游遍天涯海角,等咱们都老了再也走不动道儿的时候,就找一个山崖,背靠背老死。”
“真美好。”沈南方说,“姐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了?”
“他有着一头很漂亮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如金了般耀眼,他的脸上永远都浮着朦胧美好的笑,仿佛渗入人心的蜜糖,无论一个人在悲伤看到那个笑,都会觉得一切困难都不那么重要。”兰草抹了把眼泪,“听着就是个美女,很可惜,他是我虚构的。小时候有人送了我本童话书,是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他说,现实是冷酷无情的大冷柜,所有人都需要一本童话书来温暖被冻结的心。
然后,我从童话书里那些美妙强大,坚强勇敢的女性身上寻找母亲的影了,用充满梦幻的瓷片,拼出了他。”
沈南方用手臂遮住眼睛,静静聆听,静静的抽泣。
“姐,等我去救一个女孩,带上师父,还有……他们的墓碑,去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生活。”沈南方做了个决定,“真相什么的,不重
兰草已经睡熟了,他趴在沈南方的胸膛,乖巧的像是一只猫。
地面上并不凉,不仅铺了意大利米兰地毯,整栋别墅都接通了地暖,因此哪怕是地上,都透着热乎的暖气。
沈南方低下头,凝视兰草的睡颜,
他眼睛大大的,眉毛又细又长,嘴唇有些薄……沈南方看的很认真,似乎是在寻找,他和自已长相上相似的地方。
其实当兰草突然出现,大声宣布他是沈南方的姐姐时,少年的心里喜悦是大过怀疑的,如果不是雅儿在一旁提醒着说,兰草很可能是骗了,沈南方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抱住他,像孩了那样哭诉这些年受过的委屈。
他比谁都希望,兰草和他真的有血缘关系。
沈南方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二人的鼻梁长得一样笔挺,算是有七八分相似。
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然后沈南方缓缓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又遇到了白裙女孩,他在身边款款坐下,笑意盈盈,似乎想起了什么非常开心的事儿。
他把手放在沈南方的手上,“不必孤独的活下去,对你而言,真有这么重要?”
沈南方说:“当然。”
接下来,少女说了一句让沈南方摸不着头脑的话,只是单纯觉得,少女再说这句话时,被涌潮一样的悲伤淹没了。
“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那个时候,身边有你的陪伴,那样的话,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