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鹴华你虽然推崇德川的品行, 但是却是不愿意和德川这样太过君子的人合作的。”金铨说着笑了起来:“更何况你现在还和秀珠一起了。自然是想着和大舅哥联手的。”
金鹴华被他说中心底的心思,在老爹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流露出一丝少有的赧然。但是接下来他却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心中所想。他道:“我觉得苏德川若在盛世, 必定是长孙无忌、魏征杨涟般的人物。但是在这样的时世,是要孟德元子那样的人物的。”
“德川兄的品德高洁, 是儿子这个身沾铜臭的人万万比不上的。若是当德川兄站在不适合他的位置里与老狐狸们皮里春秋,只会让他万分痛苦。”
“所以德川还要历练啊!”金铨笑道。他对金鹴华道:“若是论起感情, 我最希望的还是让你进入政坛。但是现在这是不可能的了, 你年纪太轻,爬到高位需要多少年?我已经等不起了。”
“其次便是让苏德川上位,德川有赤子之心,感恩之心, 品行十分高洁。你是我最得意的儿子,德川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心里是栽培着德川来继承我的政治志向的。”
“但是就像是你说的一般, 德川太君子了!这世间需要君子,但是能够压得住所有人的政治家却是既不能是君子, 也不能是小人的。”
金鹴华低声道:“爸爸既然连急流勇退的想法都有了,有如何会挂念一家一姓政见的传承感情用事?是儿子的错,把爸爸想得狭隘了。”
金铨却并不在意, 他道:“谁都会怀疑我属意苏德川的。这些年来我精心栽培素德川, 用得感情都是真的。可是面对着国家和家族在这样的湍流之中的走向, 是不能够意气用事的。”
“其实是我有些误了。”他对金鹴华道:“我想让德川成为一名纯粹的政治家,而不只是一位政客。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啊!可是这样的时事, 是容不得人太过纯粹的。当年我还年轻, 想法也有些理想主义。现在回头看看,还是有许多错处在的。”
金鹴华听着金铨有些落寞的语气,心头突然一动。他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于是他问道:“爸爸,您想让德川兄外放到省市?”
金铨有些讶异他的敏锐,竟然从他的那几句带着落寞之声的话语中推测出来这么多的信息。他也不瞒着金鹴华:“我打算让德川去沪上。沪上现在的副市长先生年纪不小了,据说他现在正在活动着要到北平做官。想要在退休前捞一个副总长当当。那么沪上的位置也就空下来了。”
金鹴华道:“沪上情况复杂,德川兄若是真得立住了,会让他以后的路平顺许多。而且有儿子在沪上,各方各面都会给些面子的。”
本来他就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背后还靠着金家。现在他在海外有了那么多的产业,又在之前沪上商铺“被邢长运”“打/砸/抢”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稳定了沪上市场,因此在沪上官场很有面子。花桑初云以及傅云平等人也和自己达成了合作。各方各面都有关系。
在这花花世界十里洋场,他金鹴华要保住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如此,沪上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我代白大哥谢谢父亲。”他知道金铨这么做的意思,就是要指定官场中的接班人了。
他刚刚和金铨说了白雄起的名字而没有被反驳,就足以见金铨的心意。
其实金铨打算让苏德川去沪上,也是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的。他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儿子和得意的弟子出现矛盾反目,但他是知道儿子和德川在一些观点上的看法很是不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到了将来鹴华和德川一起商量一些对策的时候,肯定会产生矛盾。
他心中终究还是更加在意血肉至亲的儿子的。他想把金系交给鹴华,可鹴华却不在官场。若是他硬要扶持德川,日后德川和鹴华产生了矛盾是有分道扬镳的风险的。
白雄起就不同了。白家的秀珠是鹴华心爱的未婚妻。秀珠小姐就是联系鹴华和白雄起的纽带。而且鹴华虽然有一身君子傲骨藏于身中,但是却十分冷静,手段也颇有几分狠辣。对付敌人更是信奉着要斩草除根,认为敌人不除尽了的话,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
白雄起是个心挂家国的枭雄,手段比鹴华要狠辣多了。他坚韧不拔,心性稳固。而且白雄起心中还是有着底线在的。这也就决定了,白雄起和鹴华这两个聪明人是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的。
他让苏德川去沪上任职,除了上面这些还有以下两点考量。
第一点考量是他打算把手中的权位交给白雄起。既然想要给白雄起,就不要留下苏德川让人误会。给了人好处还不让人记得他的好。
第二点考量就是他决定让苏德川后退一步,这种让步鹴华心里也是知道的。这样在日后鹴华和德川产生矛盾的时候鹴华也会顾念德川一些。而且在沪上也会用心照顾德川。
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金家。
陈大总统如愿连任了大总统,而路易.沙逊的提案也如同金鹴华的设计一样,没有通过。
金家阻止沙逊家的提案的事情路易.沙逊是知道的,陈大总统的背叛也让路易.沙逊抓狂。
他精心的计划就这样破灭了,心底如何能够不增添怒火?
国民议会结束,金家的大门也终于被打开了。金铨的“病”仍旧没好利索,但是据说金铨现在已经能够下地了,心中郁气也消散了许多,心情也平缓了起来。
至于他的郁气是怎么消散的,大家也全都心知肚明。
路易.沙逊摔了手中的报纸:“怎么消散的郁气?还不是从我这儿消散的!呵。”
人总是这样的,只能够看见旁人的错处,看不见自己的错处。此时路易.沙逊恼恨金鹴华背弃他们的“合作”,更恼恨陈大总统的背叛。却看不到当初因为李丞秋的怂恿而在背后算计金家时的阴险。
这或许就是人性的弊端了。
他也知道他那么讽刺金铨,那么抹黑金系。金家和他翻脸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傲慢和愤怒与他相伴而行。
心底压着怒火的路易.沙逊和金鹴华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再一次相见。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越是不愿意见的人就越是会被上天送到你的面前。
五月二号,英格兰驻北平的贝尔曼大使举办一场舞会来庆祝他夫人的生辰。而路易.沙逊和金鹴华,都在邀请之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居然来的时间也巧合得只隔了一两分钟。金鹴华前脚达了宴会厅,路易.沙逊后脚就从他的汽车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