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能安寝的喻知微,午夜做了一场恶梦,被一只黑色豹子不停追着跑。
早晨起床时,身子重得厉害,半天爬不起床。
“娘子,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要先听哪个?”
脆桃似头尾巴着火的蛮牛冲进屋,一把掀起喻知微的被子。
喻知微翻个身,声音慵懒,“好事坏事一起说。”
“国公府来人了,说要解除婚约。但是,要咱们退还彩礼。”
“什么彩礼?”
喻知微揉揉眼睛,一脸懵。
国公府同意退亲在意料之中,但她只与李贤交换了庚帖,还未下定,哪儿冒出来的彩礼?
“不知道”,脆桃同样一头雾水,“国公府的女史带着彩礼单,上面列了好长一溜,全是贵重首饰摆件,还有布匹银锭子。”
“可咱家不曾收过任何彩礼。”
“我也是这般回复。但女史一口咬定,彩礼送到咱们府上”,脆桃说到这里,凑近喻知微,压低声音,“是不是国公府已知晓咱们坑害李贤,故意讹诈以作报复?”
逼迫穷人倾家荡产,是惯用手段,不无这种可能!
喻知微来了精神,利落翻身下床,掬一把脸,匆匆赶往前厅。
晋国公府今日来了不少人,女史珍珠正端坐在厅堂中饮茶,身后站着两个粗壮婆子,门外候着一群家丁,脚边堆着好几个大箱子。
喻知微莲步轻盈,步入堂中,上前见礼。
王侯公爵府中的女官,都有品级,她一个普通百姓,自是要规规矩矩行礼。
昨日国公府闹出丑事时,女史珍珠也在现场,同样震惊喻知微的美貌!
这位喻家娘子,虽只是一个小小捕头之女,且性子柔弱些,但十分有教养,还生得花容月貌,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差。甚至可以说,比很多高门大户教养出的千金还要优秀,不禁暗笑李贤眼瞎,丢了珍珠捡芝麻!
只可惜,喻家娘子出身太低,一介草民,难登大雅之堂,能被国公府看上,乃天大的福气!
可偏偏这份天上来掉下来的恩赐,因她福薄,也要失之交臂了!
“喻娘子,夫人让我给你带几句话。李贤郎君突发疾病,无法成亲,不想耽误娘子,只能无奈解除婚约。此事怪不得任何人,只怪天意弄人。但的确是国公府亏欠了娘子,作为补偿,愿将一半彩礼,送给娘子。吾只将其中几件国公府的传家宝收回”,珍珠说完这些,站起身,朝喻知微行礼,“娘子所受委屈,夫人皆记在心上。只是彩礼当中有夫人和老夫人的一些贵重陪嫁,是给国公府未来媳妇留作传承之用。不得已,只能厚颜收回,请娘子见谅!”
国公府娶一个捕快之女,本不会送这般多的贵重彩礼。
但晋国公重视喻城泰救命之恩,送来喻家的彩礼,规格极高,老夫人崔氏同夫人王氏,确实添补了一些嫁妆,不舍外流,欲收回!
婚事不成,自然要回收彩礼,珍珠自认只拿回几样贵重陪嫁的国公府,做得里子面子皆妥当,便笑容和善的等着回收彩礼。
一直静静听着的喻知微,心内哂笑。
先不说彩礼她没有收到,但既然是给她的聘礼,她是要扔水里打水漂玩儿,还是留给未来儿媳,都理应由她处置。
结果听女史这话,她的聘礼竟还要原封不动的随她一同抬入国公府,传承给李家的下一代,这不是等于不花钱白娶个媳妇。
这些钟鼎之家,算盘子真是打得“啪啪”响,诸葛孔明都没他们会算计!
“敢问女史,你口中所言聘礼,可是我爹收下的?”
喻知微不知聘礼之事,父亲也从未提过,那必然是没收。
她倒要看看,这些贵重聘礼,会怎样赖到她头上!
脆桃性子急,不等珍珠回答,直接抢话道:“我家老爷,这些时日出差在外不在家,怎会收彩礼,而我家娘子,亦不曾收下任何聘礼。国公府怎能空口白牙诬赖人?”
珍珠奉命而来,自认夫人王氏不会说谎,而喻知微婢子却言未收到聘礼,那必然是贫寒的喻家起了贪念。
她本以为,喻家娘子是个娇弱的软柿子,不曾想,却是个厚脸皮黑心货。竟想仗着国公府理亏,赖下所有彩礼,真当国公府是好惹的。
她猛地一拍桌子,“娘子这是想要赖账?”
天大的冤枉砸头上,喻知微反倒不似刚开始那般气恼着急。
因为她观女史珍珠模样,不似演戏故意栽赃。
彩礼之事,恐有误会隐情。
她拦住大声争辩的脆桃,朝珍珠莞尔一笑,“女史莫要误会。我喻家虽非高门大户,但也没穷苦到要贪墨别人彩礼度日的地步。这其中,恐有误会。不知那日送彩礼的人,今日可有同来?”
喻知微的笑容,带着阳光下百花盛开的明媚,似都能闻到花的馥郁芬芳。声音更比黄莺歌唱还要好听,沁人心脾,能够抚慰人心底烦闷、恐惧等等负面情绪。
好似斗鸡般的珍珠,正准备同脆桃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喻知微一开口,她的火焰就灭了七分,盯着笑得明媚的喻知微,还生出一种穿过密林幽静,乍见仙子于湖面上踏波而来的恍惚之感,不禁声音放柔,“自然是带来的”,她朝门外一招手,进来两个家丁。
喻知微仔细打量两个家丁,二人一老一少,皆生得一副老实面相,不似奸滑之辈,也十分面生,她之前并未见过这两个家丁。
“是你们,将彩礼,亲自交到我手上,并亲眼看到我收下的?”
喻知微声音绵软的询问,但隐隐暗含一股雷霆万钧的气势,两个家丁身子莫名一抖。
“问你们两个话呐,怎地哑巴了,不回答?”
珍珠着急催促,年长一些的家丁立马磕磕巴巴开口,“是......是我们,将彩礼抬来此处。是......是喻家的......”
家丁也不知本身就是个结巴,还是胆小害羞难开口,一句话,说得吭哧瘪肚,断断续续,听得珍珠直着急,猛地一拍桌子,“够了。话都说不明白,真给国公府丢脸。”
训斥完家丁,她看向喻知微,“喻娘子,他虽没把话说完,但你也该听明白了,他们确实把彩礼抬进了这间屋子。这下子,你该把收下的东西,交出来了吧?”
面对咄咄逼人的珍珠,喻知微嘴角仍噙着大方得体的笑,“女史别急,他不是还没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彩礼都抬到这间屋子里,不是被你收下,难不成被黄鼠狼抬走了!”
觉得浪费口舌又浪费时间的珍珠,很想将喻知微绑了,逼她退还彩礼。
但她看到喻知微好整以暇,一副气定神闲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心里又不禁犯嘀咕,气恼的瞪向两名家丁,“你们两个,赶紧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她收下的彩礼?”
“是......是......”
年长家丁越是着急,越是磕巴,而另外一个,似个哑巴般不敢做声,气得珍珠差点儿上前掐死他俩。
“快说,到底是谁收下的彩礼?”
“是......是喻家的......喻家的……”
珍珠越是急切逼问,家丁越是磕巴说不清楚,就在这时,响起一个声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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