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幕城习惯地保持衣衫整洁,本能地就仰身翻下,退到不被灰尘波及的树梢上,黑衣人得以从容地跃墙而去。
那人刚翻过一条深巷,便听见夜风送来一道叹声,声音带着不耐:“本将军是想与你比轻功的,谁要比武了?”
那人受惊一般,蓦然回头,这说话的口气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面对着对手也是那般霸道——霸道是用实力撑起来的。
今晚他有些底气不足。
手腕朝着廖幕城一抖,方才他出手震倒巷子墙壁时,已经抓了片残砖在手,此时运了内力捏碎,猛力甩出,那碎裂的砖石尖锐锋利,撞到了不死也能将人的筋脉震断。
在他回头,残砖飞射出手时,巷子里闪出道残影。
那残影猎猎,飞舞如散漫优美的梨花,对着他发出的那些绝对能致命暗器,毫无畏惧,不闪不避,但见雾气蒸腾、月冷辉清,那人银袍飞舞如谪仙,身姿优美到迷人神智。
那人瞧着这唯美到简直失真的一幕,神智霎时停摆,只听得一声让人觉得牙酸的咔嚓声响过,伴着道悠闲得近乎残忍的声音:
“本将军只想与你比轻功,你却不守规矩想比武,哎呀,就只好废了你的手,你想比也比不成。”
胳膊处的痛意刺醒了那人的心神,这种痛他许多年都不曾感受过,低头一看,他的胳膊并没被斩断,而是难动了,应是——脱臼。
即使脱臼的只有左臂,那黑衣人也惊怒异常,右臂抬掌便击向廖幕城的心口,而后但见残影一现,黑衣人拔腿便逃。
但他已知今儿是逃不了了,接下来的事就如同猫捉耗子,遭人追逐戏耍,如同明知是死,只能等死的猎物,却不得不心存侥幸地逃。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乐此不彼的游戏,竟然有人玩得比他还精妙大胆,更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反反复复的逃过了几条街,只知再见那残影时,他的神智一失,刺痛再次传来,醒过神来发现左臂也软了下来。
双臂皆废!
此时他已不能伤人,杀手没了手,他无法想象!
恐惧感从不曾如此真切地降临到他的头上。
这时,白羽风凌风立在墙头,冷哼一声,朝廖幕城道:“你真无聊透顶,也不嫌麻烦。”
廖幕城马上委屈地喊冤:“我早就玩腻了,不过是在等你跟上来而已。”
白羽风冷笑:“你炫耀什么呀!”
“哎呀,怎么能说我炫耀呢?技不如人就承认一下呗!你的轻功比他还差,今夜若是换成你追他,呵呵,结果你可以想象。”
白羽风听得他那得意模样,口里又冷冷一哼:“我为何要追?”
他的话音刚落,廖幕城只觉得巷中劲风忽起,眼看着巷子里那个已被追得失了气力的悲催的家伙,脚下踉跄,一个站立不稳,就栽倒在地。
那人刚栽倒便觉得双腿传来奇痛,旋即那腿就不会动弹了,被人拎起衣领丢去墙角时,只见他手脚软了,竟是连双腿都被卸了下来。
白羽风看向廖幕城,那意思很明显——我是追不上,可我难道不会先卸了他的腿,让他跑不了吗?
廖幕城无辜地耸肩,有点同情地上这人——今儿这家伙好像吞了炭头一般,与他说话都含着一股子火气,想来昨夜自己与尹莫幽闹腾的事,惹得他生气了。
当即就笑着讨好未来的小舅舅:
“这卸大腿儿的力度技巧,确实绝妙,需要几分火候,那巧劲儿有一点拿捏不到,都不可能如此利落,瞧不出白将军还有这么好的武功。”
白羽风冷冷看了廖幕城一眼,懒得再跟他耍嘴皮子,蹲下身来将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布一扯,挑了挑眉,道:“恶,果真是商无命那厮。”
“你有种就给爷个干脆!”商无命知道在劫难逃,入了官府只有死路一条,愤而低吼。
白羽风轻飘飘地抬手,一巴掌把他下巴打得脱臼,瞧着他那狼狈地流出唇角的血迹,冷笑道:
“充什么好汉!好好做你的杀手好了,去做什么莫家的爪牙,青州军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廖幕城缓缓走过来也低头瞧了瞧,说了句让白羽风抓狂的话:“爷的人你也敢动,嚣张的忘了形,既然如此,帮你醒醒神,长点记性。”
说着抬脚对着他心口处轻轻一踩,商无命这回真真是丢了半条命了,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口中涌出来,险些呛死他,他只觉得身上筋脉俱断,内力倏然就泄空了。
他懒懒地踢了踢商无命,对暗处笑道:“一群兔崽子,今夜瞧热闹好玩不?”
一群青州军将士嘻嘻哈哈地从暗处出来。
“好玩,好玩,从来想不到咱们队伍里还有比武林高手还高的高手!”几个一直都觉得廖幕城能当上侯爷,白羽风能当将军,都是祖宗积德,投胎的肚子高贵罢了,今晚一瞧,方明白差距在何处。
“就是,飕飕地只看到人影闪,比说话本的先生说得精彩多了。”
“这功夫在咋练的,怎么咱们军营里不练?”
“怎么没练?每日里晨练,腿上绑沙袋负重爬山,负重游水,不都是在练这轻身的功夫吗?”白羽风抬手把一边凑到商无命跟前瞧的家伙给打了一脑壳子,那人哎呦一声笑着躲到一边。
“那也叫轻身功夫?咳咳咳——”有士兵表示严重怀疑。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白羽风道:“对你们来说,练这功夫年龄大了些,如此方式比较温和,练久了奔跑如飞,爬山涉谷如履平地,也就是好腿脚了。”
“那——咋能练得与廖侯爷一般,看不到就突然凭空出现了?”
白羽风冷声道:“如此问题,就问廖侯爷好了。”
廖幕城淡然道:“咋能?要说,也不是不可能——”他微微沉吟一下,那些士兵的眼睛瞬间就闪着晶晶然的光彩,都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去。
只听他一本正经道:“再投生一次,从三岁起练,估计能成。”
啊——一众人顿时都泄气地叹息。
“清点人数,回客栈,那帮子捕快咋还没到?”白羽风不耐烦地朝远处瞧瞧。
“去几个人,找到他们把此人丢到他们面前去。”廖幕城不耐烦等,说了后就闪身凌空飞起,离开了。
白羽风瞧着他那优美无比的身法,羡慕嫉妒恨到他身影消失不见,而后听得一阵脚步声带着呼哧呼哧的跑路声,近了甚至听得到急促的喘气声,很快,一队捕快就跑了过来。
为首的慌忙过去给白羽风招呼:“白将军,人哪?跑了么?”
白羽风瞅瞅那跑得直喘粗气的家伙,心里担心如此速度、如此体质,平日里执行公务,遇到不得不追赶歹徒时,这些人会追上?
微微皱了眉,下巴朝地上那凄惨地躺着的商无命点点:“那不是?跑?他倒是想跑,估计难跑了。”
那人瞧见大喜,慌忙过去看脸,忽然跳起身发出一声大叫,吓得白羽风抬手带着内力,但觉狂风卷面,就朝商无命打。
那捕快慌忙扑过去对他胳膊撞了一下,白羽风的掌风偏到一侧地面,轰然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怎么?”白羽风怒。
那人声音里充满着兴奋异常的情绪,道:“白将军——再打他就死了,我刚才是惊喜,是惊喜,不是被偷袭!“
说完兴奋地回头对周围的同伴们道:“他是商无命,商无命呀!你们知道吗?你知道吗?那可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在京城乃至各地的府衙都挂着号,他——他——”
一群同伴听得呼啦啦都围了过去,兴奋地瞧那地上委顿的俘虏,今夜那个无比霸气,把所有岗哨都迷晕的,让他们畏惧如鬼魅的贼子,想起来就心有余悸的家伙,竟然会在青州军面前,变得如此狼狈。
那捕快的话没说完,兀自长着嘴巴喝风——就眼睁睁地瞅着白羽风带着手下从他面前队伍严整地离开,凉风里飘过来一句话:“交给诸位带回衙门立功好了!”
于是,半死不活的商无命差点被扑过去表示惊喜的捕快伸手撕扯,差点给折腾散了。
捕快们抬着商无命回了府衙,在大堂内急的团团转的方正大瞧着这样的胜利果实,弯腰盯着商无命,许久说不出话来。
时候不大,即便是宵禁了,即便是已经半夜,即便是此事要冒着承受莫启的雷霆之怒,这消息依然飞速地传达到莫府。
莫天霖全权掌控此事,他果断地封锁了消息,不久前刚刚入睡的老父亲需要一个安心的睡眠,有他在,这事自然不会完,于是一场更缜密的阴谋,悄悄完善。
云来客栈里李铁蛋自然没事,睡得呼噜呼噜的。
今夜绞杀围猎莫家派来的杀手,本来就有缜密的计划,许多青州军将士也兴奋不已,毕竟能现场观摩高手过招,眼界大开。
同时大伙儿也庆幸不已,商无命那身手,若是他们与他一对一地狭路相逢,估计被人家一下就弄死了,压根儿不够瞧,他们可没有廖侯爷、白将军那出色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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