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别叫别人买了,铁头在家呢,要买就拿了钱叫他去,也好过让人骗了。”徐明薇淡声说道。
碧桃脸上一红,原来都叫主子给听见了,点头道,“奴记着了。”
傅恒回家来时,见着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他的妻子跟着一群丫头毫无样子地蹲坐在地上,看了猫儿逗鱼,眼角眉梢全是欢喜。虽是仪容不整,却比往日端着的模样更撞人心肺,直叫他看楞了去。
徐明薇回转过身来,瞥见他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僵住了。婉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清了傅恒脸上的神情,连忙拉着碧桃她们退了个干净。一时间,院子里竟只剩了他们夫妻二人。
“这次王爷没留了你作陪喝花酒?回来得倒早。”徐明薇拍手站起,把雪团吓了一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又拨弄起猎物来。
傅恒便是一阵哈哈大笑,特意凑近了让她闻身上的味道,“小醋坛子,可闻清楚了,有没有沾了别家的脂粉味?”
徐明薇一把将他推开,嗔笑道,“谁稀罕闻了你的汗酸味?赶紧进屋擦把脸,换身衣服。”
傅恒却不肯走,拉了她入怀紧紧抱住了,沉声笑道,“要赶我走,却不容易。除非你肯陪着替我搓了背罢。”
这样闷热的天,就算是被帅哥抱着也是一秒都不能忍啊,徐明薇又挣脱不过他,只好点头允了。
这一洗,便洗到了入夜,险些连晚饭都错过了。
婉容和婉柔两个红着脸儿收拾了屋子,徐明薇只当自己没看见,正经脸捧了饭碗,只是手酸得要命,默默揉了会儿才觉着好受了些。心里却想,就为着这一桩,也是早些过了生日才好。
傅恒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微扬,夹了一小块红抄猪手到了她碗里,笑道,“吃什么补什么,娘子辛苦了。”
徐明薇面上一僵,桌上也没见着能找补的菜,只好忍了,说道,“多谢。”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总算是知道了。想了想,徐明薇又问他,“今天你在王爷那边,可曾见着了我爹爹?”
傅恒又夹了块猪手到她碗里,说道,“见着了,还说了几句话。老泰山看着也康健,精神也好,你自管放心罢。”
徐明薇点头,又听得傅恒提道,“倒忘了告诉你,你曾祖父贺兰老先生也在哩。却不在宾客座中,在书房前头遇上的。我还当他早就回阴山去了,也是十分意外。”
徐明薇说道,“前头的确是听他说要走,后来镖局出了些问题找他帮忙,便耽搁下了。我那曾祖父也是个行踪不定的,你若不提,我也以为他早回了阴山了哩。”
两人相视一笑,都绕开了这个话题不谈,各自低头扒饭。
沉默了片刻,傅恒忽地又抬头问道,“雪团今年几岁了?我记着好像你很小的时候它就在了吧?”
徐明薇教他一问,心里仔细一算,才惊觉雪团的年纪要是换算成人的,那就是快六十了,妥妥的曾祖父辈!她这样精细养了的,总应该还有个七八年罢?
“不知不觉着,倒是快十一岁了,也是只老猫了呢。”
“下午看着倒还精神。”傅恒显然也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提议道,“它一只猫孤零零的,也是无趣。回头我再给你寻只母的来,也叫雪团成双成对的,便不觉着寂寞了。”
徐明薇乜他一眼,心道当猫都同他一样么?雪团单身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着春秋两季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也不曾跟着母猫跑了。心里一时也怀疑起雪团是不是功能有障碍,照理说没阉过的公猫到了春秋两季是极容易走丢的。
这么一想,倒也觉着傅恒的主意不错,要是能生个一窝小猫出来,也是可爱。
“京中要买了这些,可麻烦?当初六姐姐舅家,听说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给寻了雪团来的。”徐明薇问道。
“倒也不难。这些个玩物都是有世家养着的,寻常人家自然难得。我恰好有个同窗有这个路子,回头问了他,有合适的便与我留着。”傅恒笑道。
徐明薇原本还当他只是说说,不想到六月十九,她生日这天,一大清早的,傅恒就拿篮子装了一只雪团同款送她。
一模一样的鸳鸯眼,一模一样的长白毛。只不过雪团2.0现在才四个月大,跟在雪团屁股后头追着它尾巴咬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母猫带了小猫玩,让人很难想象日后它们两个要生小猫的画面。
原本徐明薇还担心小猫来了,雪团会吃醋生气。不想两个小家伙适应良好,第一次见面闻了闻彼此的味道,很快便搂在一起玩闹了。
“雪团脾气可真好,还肯带了饭团玩,原本我还怕它会揍小猫呢。”及笄礼虽是正午才办,徐明薇用过早饭,早早地坐在镜前由着婉容收拾了妆发。余光瞥见雪团正蹲在凳子上,一下一下地甩着尾巴,底下的饭团绷着后腿,拿前爪扑了尾巴,一副想抓到嘴里咬着的模样。可它个头实在太矮,够了好几下都够不着,那又急又蠢的神情,对上雪团的漫不经心,着实惹人发笑。
婉容听了,面上笑笑没吱声。心里却想,雪团八成是把饭团当成了玩具,根本没往心里去哩。
一时头也梳得了,婉容拿了小镜子在徐明薇身后对着照了,好让她能在铜镜里头看清楚背面的模样。
“奶奶,您看可还成?”婉容轻声问道。
徐明薇仔细看了看镜影,模模糊糊的一团,也只能大概看到发髻上的一片金光,插满了各家送来的女儿簪。按照天启这儿的习俗,女儿家十五岁及笄这年,亲近的几家会送了定制的女儿簪,穷人家能簪支鎏银的铜簪就不错,大多也只是木头削成的;但凡像样些的人家,却是要金要银的,得的越多,越显出福气深厚来,以后的日子才能会好。
好在这女儿簪不似平常的粗重,也只细细一支,重不过十钱。不然按徐家傅家在京里的位份,徐明薇就长了一个脑袋,哪里支撑得住。
傅恒原本看雪团拿尾巴钓饭团正看得有趣,听着声儿转回来看她,面上便是一惊,忍了忍,才道,“这么多簪子,可能减了几支?看着怪吓人。”
他还有半句话吞进了肚里没说出去,就跟个黑面团上扎了无数金针似的,活像只刺猬。
婉容连忙回道,“可不能再减了,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越多才是越好哩。”
傅恒一时又去回忆,去年傅宁慧及笄的时候是否也是梳了这样怪异的发髻,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徐明薇见他在婉容这边吃了鳖,肚里暗笑,嘴上却说道,“你嫌了扎眼就别看了背面,左右也就是一个中午的事情,过了便好。”
傅恒笑着让道,“也罢,我自个儿到书房去躲个清净,客来了再使了丫头来叫我。”
及笄礼本就是内宅女客来得多,今日还真没他什么事儿,去了书房躲清净也好,省得在屋里还惹了不方便。徐明薇便吩咐了年纪小些的青秧,“你跟着爷去,伺候了茶水,别叫爷饿着渴着了。也嘱咐声,让小六子看紧了门户,防着客人走冲撞了。”
青秧领了差事,笑嘻嘻地去了。婉容笑道,“奶奶偏心哩,紧着青秧妹妹派了个轻松活儿。”
徐明薇乜她一眼,点指道,“这会儿要将你们两个换了也不是不成,只怕有人闲不住,不肯去罢。”
婉柔也在一旁笑道,“换了奴,奴是不肯的,等着要了奶奶的赏银哩。”
婉容啐了一口,笑道,“坏心的丫头,反帮起奶奶来消遣起我来了,往后看我还理不理你,帮不帮你顶了值!”
婉柔连忙讨饶,屋里正笑做一团,外头婆子欢喜地进了来通传,“恭贺奶奶大喜!裴家三少奶奶正等在外头,您这会儿可方便见了客?”
徐明薇让碧桃拿了赏钱递到那婆子手里,险些没反应过来裴家三少奶奶是哪个,闻言也是欣喜,“快些请了人进来。”
那婆子得了红包,暗自掂量了,里头少说也有五个大钱,面上越发高兴,恭敬道,“奶奶稍等,老奴这就引了人进来。”
不一会儿,那婆子果真带了徐明兰回转来,不等徐明薇打发她,便乖觉地掩门退了出去。
徐明薇这会儿也没空理会她,一双眼睛只盯住了徐明兰猛看,叹道,“兰姐姐这番回了京城,怎地也不与姐妹们说一声,都还以为你们耽搁在路上,想着又是要错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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