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场那些各式各样的表情,江云亭的神态就显得过于平静。
“父亲。”
她喊着江州,软糯的调子,像是一对关系亲近的父女。
“你怎么来了?”
可江州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了,脸上情绪瞬息万变,赶紧扯出一张笑脸。
“我是说,你怎么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啊。”
“云亭啊,乖,你先和你母亲一起坐,我先招待贵客,等晚点我们父女二人再说说话。”
慈父的表演,信手拈来。
毕竟在杨氏身体健康那些年,江州对江云亭这个女儿可是予取予求的,极尽宠溺。
若非江云亭恪守己身,说不得早就被养成野蛮骄纵的性格。
可如今想想,或许对方打定的就是捧杀这个主意呢。
看了眼江州,江云亭温和笑着,站在原地没动,颇带深意的眼神略过那安氏。
她倒是没想到,安氏竟然没将她和沈遇的事情告诉江州。
也对。
以对方趋炎附势的性格,如果知晓自己和定国公府牵扯上关系,说不得又得来父慈子孝的场面。
到时候,为了沈遇这个女婿不得不照顾江云亭的情绪,岂不是得委屈安氏了。
可安氏好不容易等到杨氏归天,怎么会允许杨氏那被赶走的姑娘压在自己头上啊。
一瞬间将事情想清楚的江云亭,面色不变。
“父亲,你忘了,母亲已经离世许久了,在场的,云亭倒是认识一些面熟的夫人,可不见我母亲。”
江州嘴里的母亲说的自然是杨氏。
如今安氏是江家夫人,正经的名分,哪怕江云亭是杨氏所出,照理说也该喊安氏一声母亲。
可,可能吗?
讥诮的笑意闪过眼眸,可更深处,是略显凄怆的冷漠。
新人换旧人,她这位好父亲,忘得还真快啊。
可见对方当初对杨氏有多么的虚与委蛇,所有恩爱的过往,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得来的假象罢了。
“你在胡说什么?”
对于江云亭的不识趣,江州皱眉,摆出长辈的脸,语气严厉了起来。
“别闹,先过去。”
说着,他越过了江云亭,一脸笑意的走到沈遇面前。
在他看来,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能和沈遇搭上什么关系,约莫是凑巧碰上了。
“沈世子,抱歉,是我教导小女无方了,让世子您见笑了。”
哪怕江州努力抬高自己的姿态,可看着沈遇,那股子的卑微还是从骨子里释放出来。
站在江州身后的江云亭无声笑了。
“教女无方?”
沈遇扬唇,似是好奇,在江州笑哈哈的表情中,那话音一转,语气骤然凌厉起来。
“本世子怎么不知道,我的未婚妻何时无方了?”
“据我所知,家母和祖母对阿梨很满意,就连汴京城中那些高官夫人都对阿梨赞赏有加。”
“阿梨还得了宫中的赏赐。”
“如此,可否请江族长你告诉本世子一声,阿梨有何处不妥?”
“在本世子看来,与其说阿梨不好,不如江族长你自己想想,是否是自己眼神不好,又或是脑子不好,想岔了。”
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中,是和江云亭如出一辙的讽刺。
一个个称谓,一句句反驳,听得越多,江州眼睛就瞪的越大,像是反应不过来般,木楞在原地。
不只是他,在场其余人,除了安氏外,都是才知晓江云亭和沈遇之间的关系。
江家姑娘,要当未来的世子妃了?
这是多少人都求而不得的天大的喜事啊。
可在场的,大多人精。
看江州刚刚和江云亭的对话就知道,这父女两人感情和传言中的一样不好。
而沈遇这行为,不就是帮着江云亭在打她生父的脸吗。
一些人对江家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这会倒是好奇起来江州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让江云亭这个做女儿的这么不给脸。
一道道目光放在江州的身上,锋利而刺痛。
这发展是江州未曾设想过的,今日,本该是他风风光光的日子才对啊。
他想说些话来缓解这气氛,可对上沈遇那无情的眼,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到现在才算明白,沈遇是陪同江云亭来的。
而两人间,此刻主导的是江云亭。
他是怎么对待江云亭这个女儿的?
江州恍惚想着,心中尽是后怕,背后一层薄汗,他想笑,可表情僵硬在脸上。
“咦,怎么安姨娘没告诉父亲您我和沈世子的关系吗?”
“上次表哥成婚,姨娘不是让刘嬷嬷去了汴京,当时我可是让刘嬷嬷帮忙带话的。”
“是路上出错了,还是刘嬷嬷胆敢瞒着这天大的事情啊。”
“又或者……”江云亭望向那进退两难的安氏,闻着那夹杂在酒香菜香中的臭味,笑的一派纯良。
“或是,姨娘不愿意告诉父亲您吧。”
“当然,我相信姨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当年姨娘侍奉母亲也算是颇有功劳,如今又伺候在父亲您身边,想来这般做,是有姨娘自己的思量的。”
姨娘姨娘!
这饱含对安氏羞辱的称呼,哪怕在安氏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后,江云亭也没想过要改掉。
江夫人?
呵,她配吗?
在江云亭那轻慢的态度下,安氏浑身轻颤。
她没发觉,随着她的神经高度紧绷,身上那股异味彻底遮掩不住了。
想也没想,安氏提着裙摆就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摆着笑脸,扯开脸皮子,一脸纵容的看着江云亭。
“还有这事,我是真真不知晓。”
“刘嬷嬷自从从汴京回来后,就身染恶疾,一直在医治呢,约莫是忘了。”
“不过刘嬷嬷是我的人,这也有我的过错在,云亭放心,我稍后会惩罚她的。”
“只是云亭啊,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人不回来,怎么不写封信回来告诉我,不,告诉你父亲一声呢。”
“你就算对我有些误会,可云亭你终究和老爷是父女啊,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啊。”
安氏极力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不,她绝对不能让江州知道这事情是她故意的,最起码这会不能摊开讲,所以刘嬷嬷就当了那替死鬼。
想到刘嬷嬷,安氏心中一堆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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