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人全都退下:“是。”
在他们眼中,沈霁临好像真的成了怪物,要知道他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之下,无论再怎么隐瞒,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怀有身孕。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是被郑晚瑶玩弄后,又抛弃至此,以至于彻底病态。
关于这句话实际上半真半假。
毕竟沈霁临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只不过由于郑晚瑶从前下的那些毒素累积,再加上【生子丹】的副作用生效,导致他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时常会处于失控边缘。
这种危险的感觉,在脑海中浮现出郑晚瑶身影的时候,就会变得愈发明显。
沈霁临闭上眼睛摁着太阳穴。
“把尸体处理干净。”
“是。”隐藏在阴影中的聂离出现道:“主子,那位大皇子的身份有线索了,他确实和您猜的一样,就是先前郑晚瑶身边的暗卫卫渊。”
只不过谁都没见过卫渊的脸。
沈霁临听到这句话以后,却忽然极为古怪地笑了起来:“她竟然喜欢扶持男人上位。”
原来是他不配。
沈霁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
明明那天晚上,他们连最亲昵的事情都发生过,甚至还有了彼此的骨肉,结果郑晚瑶却直接安插了卫渊来到燕国,在这段时间一直跟他作对。
最关键的是,沈霁临至今都能想起从郑国逃走的那天,他被夏玄策的人重伤到濒死。
背后主谋很明显就是远在随州的郑晚瑶。
也就是那天起,沈霁临才明白,什么所谓的藏宝图交易,根本就是在耍他而已。
对于郑晚瑶来说,唯一真实的话就是,她确实在一步步让他走向高位。
沈霁临不明白,也完全不理解对方的心思。
毕竟如果郑晚瑶要杀他的话,早就已经有千万种法子。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额头又比从前更加频繁地痛起来,连带着腹部都开始隐隐发胀。
聂离眉头微皱道:“属下去找太医。”
“不必。”沈霁临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
他往后仰着头,将那把染血的剑丢在地上,随后将掌心搭在了腹部。
“去安排产婆,这怪胎很快就会生下来。”
他称呼肚子里的孩子是怪胎,就像是默认连带着自己也是怪物。
沈霁临在这种时候,唯一想要看到的就是,郑晚瑶究竟会不会心狠到,真的连亲生骨肉都可以置之不理。
这胎儿也是他手中的筹码。
实际上连他都想不清楚,究竟是想要用的怪胎留住郑晚瑶,还是要去狠狠报复她。
沈霁临指节都在泛着苍白之色,连带着眼底都浮现出猩红。
“至于父皇那边,他也该准备退位。”
聂离颔首道:“是。”
说完这话后,聂离起身先将尸体处理干净,然后又将寝宫清扫干净才离开。
而等聂离走后,原本偌大的宫殿之中,就只剩下了寂静。
沈霁临缓缓走到软榻上靠坐,他仰着头的时候,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随着喉结滚动时,扯出一条极为流畅的线条。
他想起来当初在郑晚瑶身边的那个暗卫卫渊,也是很少能够和聂离交手不落下风的人。
只不过那时候的青年人常年戴着面具,又几乎是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所以一开始沈霁临根本就没认出来,凭空出现的大皇子会是卫渊。
毕竟许多年前燕王在外留情的时候,和女人在宫外诞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很多人都说他早就已经死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还能回来。
不仅如此,本来就缠绵病榻神志不清的父皇,都被他吓得接连半个月高烧不退。
“卫渊。”沈霁临一字一句道:“既然她那么喜欢你,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赢。”
他唇角扯出来的笑很是讽刺,像是在自嘲。
沈霁临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最在意的人会是郑晚瑶。
不管那些感情究竟是恨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作祟,他现在只想要占有。
也就是这种时候,沈霁临听到“砰”的一声脆响,只见不远处放着的白瓷瓶,忽然就起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最后直接裂成碎片。
里面的虫子也就随之而亡。
“真是蠢货,这么快就被发现。”
沈霁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那张本来就雌雄莫辨的面容,此刻显得更加森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烦躁的原因,导致他高高隆起的肚皮之下,那胎动更加频繁。
甚至隐约能看到婴孩的脚印。
如果是其他人看见这种场景,恐怕会吓得胆战心惊,然而沈霁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后,已经能够做到面无表情伸出手哄它。
“……我不是在骂你蠢。”
沈霁临嗓音有些低沉。
他明明已经成功回到燕国,甚至还拥有了这个无上的权利,可是这样大的宫殿之中,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之交心。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敏感多疑,所以有些时候,沈霁临偶尔也会喃喃自语,跟这怪胎交流。
毕竟只有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
“所以消停一点。”
沈霁临说这句话的时候,肚子里的动静也果然小了些。
往往也就是这种时候,令他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在养曾经的自己。
但他很快又厌恶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怪胎,他也不会这样狼狈不堪,甚至没日没夜呕吐和筋疲力尽。
“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沈霁临的话听起来很是不耐烦,然而手指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腹部,像是在安抚。
“放心,我会让你好好活下来。”
他漆黑眼眸低垂,注视着那轻微的胎动,就像是真的有什么人在回应一般。
沈霁临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做父亲,甚至会成为孕育胎儿的本体,经受无数异样的眼光和身体上的折磨。
所以按理来说他应该恨这个怪胎。
可是最后他却说:
——我会让你好好活下来。
或许只是因为,当年被人踩在淤泥之中的时候,沈霁临想过有那么一个人会对他说这句话。
但是从来没有。
于是那些经年累月的恨和恶,就像是野草般疯长占满了整个胸腔。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的沈霁临好像有了些希望,即便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却也足够他割开缠绕的野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