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交涉成功。
周围空间的解除，证明了红磷已经不再准备战斗。
“呼……人啊，就是有病。”
罗慎狠狠地呼吸着其实貌似没什么变化的空气，其实和红磷所创造出的空间当中呼吸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是偏偏心理上就有这种“久违了”的感觉。
要不怎么说人就是有病。
战斗的痕迹没有被抹平，荒芜的大地依然荒芜，没道理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变得生趣盎然。同样是荒芜，这里看上去就是比一望无际的黑石头强，好吧，这就是错觉，让人心甘情愿的错觉。
红磷小小的身体落在罗慎的面前，不变的冷漠神情看不出内心在想些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在观察罗慎，观察这个声称能让自己找到人生更多意义的人。
罗慎想起了战场上的人们，连忙向着四周望去。
人不少，基本上刚才在的现在都在，貌似没有被红磷的战斗波及，这证明红磷所创造出来的空间是真实存在的。
这令罗慎或多或少地松了口气。
或多，是因为人还在，这比什么都强，边州加上铁州的依仗基本就剩下这几个人了，再有什么缺损那绝对不能忍。
或少，是因为每个人都是倒在地上的，除了丰鹫以外。
那老头子的硬气果然不同凡响，但是……再怎么不同凡响，也只不过是倒下后失去意识和站着失去意识的区别而已，不用细看，那姿势扫一眼就看得明白。
这还不曾交战，貌似只是被红磷降临时带来的压力所压倒，之前谁能想象有这样的事发生？鼠老爹和丰鹫那么强的老者，竟然招都没出就被弄到失去意识，直接说都没人信。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红磷的力量就是如此夸张，尽管没见过什么地尊天圣全力一战，不过罗慎绝对可以确认，红磷和这片大陆上的武者已经不属于同类。
“你现在要怎么办？”
罗慎收起了无穷无尽的感慨，转向红磷问道。
貌似是句废话，接下来肯定是去蛮族的大山那边吧。
“等你，获得另一个，机神力量，我，出动。”
“啊？”
答案令罗慎有些惊讶，歪着头紧盯着红磷的脸，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就是了。
“不公平。”
三个字足以概括红磷的意思，也能说明她是完全认真的。
“好吧，我们之间的赌约说不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了，我收集到机神力量之后你会用什么办法知道么？还是说你要一直跟着我到找到为止？”
罗慎看到红磷在向自己走近，越来越近。
在几乎紧贴罗慎前胸的位置，红磷无声的脚步总算停止了，罗慎已经开始准备后退。“有办法。”
“怎么……唔……”
罗慎说到半截的话被堵住了，被堵住的不仅是声音，还有半开半闭的嘴唇。
红磷在罗慎面前踮起了足尖，看似没什么力量的双臂悄悄围住了罗慎的脖颈，令罗慎没有意识到究竟出了什么事。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满面愕然。
红磷柔软的舌尖灵巧地钻进罗慎半启的口中，冰冷的双唇在接吻之时也依旧冰冷。
罗慎的口腔中突然喷出一条热流，不仅温热，还带着铁的气味。
“足够的血，可以。”
红磷将被染成血红色的舌尖从罗慎口中抽出，过量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在雪白的肌肤表面画出了一道殷红的直线，此刻的红磷显得莫名地恐怖而妖异。“真是无法想象的方法啊。”
罗慎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哭笑不得地说道，舌头被咬破的痛感没什么，而且一瞬间伤口就恢复了，可是这种取血的方法是不是有点过激。
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人甘愿被这么一咬？大概不会少。
“到时候，我去找你。”
红磷没有擦掉嘴角的血痕，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大破坏力，只是认真地说道。
“别小看我哦，虽然现在的我你大概不会觉得有多大威胁，但我不是孤身一人，至今为止我们两个可是跨越了无数障碍才走到这一步的，不过我明白，你希望的就是这样——武装解体！”
罗慎将右手伸向了天空，从天而降的光柱沐浴着罗慎的躯体，以及头顶悬浮着的人型武器。
让海灵在这里解除武装化现身，罗慎觉得是很有必要的，红磷这样的敌人值得亮出自己的底牌，如果可能的话，以后也不想再让海灵隐藏。
要堂堂正正地向着无法企及的力量发起挑战，大概很蠢吧，可是胸中燃烧的那一团熊熊烈火却始终无法平息。
光柱逐渐变得微弱，可是一点点变形，变淡的人型武器当中却没有出现海灵的影子。
异样的恐惧感立刻侵蚀了罗慎全身每一簇神经，每一块肌肉。
始终支撑着男子汉的身躯，无论多么沉重的压力都无法使之真正弯曲的那双推突然软了下来，罗慎一下子跌坐在尘土当中。
那是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生生剥离的感觉，罗慎知道那是什么，是海灵与自己灵魂上的连接。
“小灵……你……你不要吓我……”
罗慎的牙齿已经不听使唤了，声音从咽喉当中发出的时候还是完完整整的，脱口而出的时候却被上下敲击的牙齿切成了数块。从指间开始，冰冷迅速蔓延，穿过手臂，心脏，一直抵达大脑。
能够击碎山峦的拳头，而今却到地面上抖抖索索地摸索着，想要寻找出海灵的蛛丝马迹。
光华在罗慎的眼中时而亮起，时而熄灭，但最终还是熄灭。
“小灵……你……哪里去了……”
如同一具活尸的罗慎呆呆地伏在尘土当中，已经忘了身旁红磷的存在。
海灵的存在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一切都像噩梦一样，如果能够醒来，能不能早点醒过来啊？
为什么？这究竟为什么？
罗慎没有流泪，大脑已经几乎失去了“流泪”这种意识，然而面部的神经却依然在不停抖动，眼角徒劳地挤压着，那是身体在悲痛之时所起到的自然反应。尘埃当中静静地躺着一块十字形的湛蓝水晶，在水晶当中流动着活水一般的光芒，映出了罗慎那张行尸走肉模样的脸。
这枚水晶是随着光柱消失而掉落在地的，失去思考能力的罗慎没有联想到它与海灵的关系，或者……不想去联想，不想相信这样的事实。
“武……武装转化！”
罗慎的咽喉挤出撕纸一般的残破声音，伸向空中的右手承载着最后的希望。
蓝光之中，湛蓝水晶在无形的力量指引之下升空而起，在罗慎头顶化作了人形的武器。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武装解体之后，罗慎愤怒的双眼一点点融化了，泛起的水光却浑浊不堪。
武器化不是不可转换的，虽然这属于炼丹师的范围，但万物化刃这种技法总还属于机关师的知识范畴当中。如果海灵是在开玩笑，请立刻认真起来吧……
“你的，武器？”
红磷的声音在罗慎背后响起。
“是我的亲人，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罗慎没有迁怒的习惯，所以紧握的拳头从空中轻轻落了下来。
“机神经络，吸收物体，成为武器。”
“什么！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红磷的话音刚落，罗慎如同被放出笼子的猛虎一般扑向了面无表情的红磷，一把抓住她的双肩。
看似脆弱不堪的少女身体在罗慎剧烈的摇晃之下就像马上要断掉一样。
“被你，吸收，无意中。”
身体的摇晃没有令红磷的声音发生改变，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吸收了……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吗！”
罗慎的双手丛红磷的肩头跌落，在身体即将与地面直接接触的前一瞬间，支撑住了全身。
“我做的……竟然是我的缘故……我……我竟然吸收了小灵……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这该死的东西我马上给你！我也不和你赌什么了！你有办法吧！你有办法把小灵还给我吧！”
失落状态中的罗慎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一跃而起，再度抓住红磷不断地哀求着。
海灵在身边的时候，尚且能面对“神”的力量而踌躇满志，发誓要让宇宙从循环的迷宫中解脱。
然而海灵不在之后……这一切好像也不再重要了，苍空大地，百万繁星，竟然找不出一件更加重要的东西。如果能让现实逆转，无论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不可能，即使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谁能做到！怎么能做到！”
罗慎的动作疯狂至极，脑子却意外地清明，红磷话语中的小小细节点滴都不能漏掉，脑细胞组成了密密麻麻的网，任何一个可能性，任何一个猜想都没有放过。
“如果，机神力量，收集，完整，机神经络，可控，能够逆转。”
“是吗……”
罗慎这一次没有再跌倒，松开了双手。稳稳地站在红磷面前。
“确定。”
“对不起，看来你我之间的争斗……会变得残酷了。”雪白的牙齿从罗慎裂开的嘴角当中露出，罗慎转过了身，向着空气静静地伸出了手。
平伸出去的五指形状不能算好看，毕竟这是一个糙汉的手而已。
红磷本已被染成血色的双眸当中，映出了另一丛溅起的血花。
罗慎伸出去的那只手轻描淡写地从自己的左眼上方扣下，陷入血如泉涌的眼窝当中，挖出了整块的皮肉与被捣烂的眼球，随手像扔垃圾一般丢落地上。
“不理解。”
“很痛啊……真的。”
俯下身子，罗慎拾起了躺在地上的蓝色水晶，向着伤口按了下去。
满是鲜红色的手指将生命的颜色涂抹在无声无息的水晶之上。
“可是……痛得地方……不是这里……”蓝色水晶马上被眼眶旁边飞速生长的肌肉所包围，一条条赤红色的肌肉将水晶覆盖，吞噬，竟将其拉进了空空如也的眼眶当中。
半身被鲜血染红的罗慎放下了遮盖在左眼前的右手，脸上没有任何伤痕，一颗海蓝色的全新左眼严丝合缝地镶嵌在眼眶内部，灵活地上下转了转，只是缺少生命的光华。
“不好意思，我们约定过的，无论何时都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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