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强者的定义
光的对应词是暗。
大多数人追逐光明而畏惧黑暗。
其原因，不外乎光给人带来的感觉是温暖，而暗带来的是冰冷，若非整颗心已经全部冻结的人，多半不会否定温暖而追逐冰冷。
利刃的光依然是光，与天然的光相比，它冷酷，无情，填满了杀戮的意志，似乎所招致而来的除了死亡与破灭以外，再无他物。
然而这一道利刃的光芒同样也是温暖的光。
因为它斩断的是绝望，切裂的是灾祸。
身体被刃光分离的怪婴从正中间分成了两块，身体开合所露出的缝隙当中，露出一只年迈却绝不浑浊的眼睛。这个距离算得上远，几乎无人能够从这样的距离看清楚那只眼睛当中的神情，也无法判断那究竟是喜是怒，是恨是悲，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它，就在那里，那是鼠老爹露出的一只眼睛。
“啊！”
一名机关师恍然大悟，突然惊叫起来。
“哼……原来……如此吗？”
罗慎立刻察觉到了他为什么惊叫，如果不是有人开了先例，说不定此时叫出声的是自己。
这么远的距离，其实谁的视力都看不到被切开的怪婴后面露出的那只眼睛，甚至这个角度都不对，怪婴被切开之时，面对着切口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
但是这个瞬间的一切却是那么的清晰，就好像没有通过视觉而被直接印进了大脑一般，由于过于真实，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自己“没有亲眼看到”这个事实。这是“战斗的存在感”压倒了视觉的缘故，虽然知道在实力远超自己境界的强者战斗之时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但罗慎确实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自经历。
人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体现出自身的存在感，例如大喊，听到了喊声的话就不需要眼睛去看就能察觉这个人的存在，强者的战斗亦是如此。
实力到达某种境界的强者，战斗之时的姿态会压倒一般人视觉或听觉上的认知能力，在一定范围之内直接影响到他人的大脑，将这些战斗影响变得能够直接让人所感知。
用恐怖形容，亦不为过。
“可是那种怪物……”
海灵犹豫了一瞬，欲言而止。
“你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这是因为从来没人好好教导过你——什么叫自大。”
鼠老爹知道，这一击没有将怪婴彻底杀死，所以眼神才会如此凝重。
冰冷的声音从怪婴的头顶掠过，鼠老爹的影子又在战场上消失了，踪迹，灵气，甚至会让人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总之，就是这样平淡地消失。
平淡得让人无法怀疑，坦然接受，就好像从最开始起，名字叫做鼠老爹的这个人就不曾存在，战场上只有形貌丑恶的怪物而已。
一阵小小的慌乱在片刻之后再度掀起，机关师们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就这样接受了这个虚假的现实，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头脑不免又是一阵混乱。
“原来强者……是这个样子的啊……”
罗慎知道自己的嘴角在颤抖，不是畏惧，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剧烈兴奋。
鼠老爹在刚才那话音刚落一瞬做出了“隐蔽自己”的行为，身体固然是极为迅速的消失，然而同时给机关师们所带来的感觉却是“他一直不存在”，就和刚才战斗的时候一样，对周围人众的感知产生了干扰。
而且这种干扰似乎还是鼠老爹无意中波及到众人的，假如有意对一个人使用的话，也许走在他的前面都不会被发现吧。
“这个……大概老子是打不过的。“
萨克泄气地坐在了地上，居然考虑的是这种事情。
怪婴似乎有自己的感官，也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尽管刚才被切成两半的时候罗慎没有从切口处发现大脑之类的东西，只能看到实心的身体，虽然不知道这种感觉靠不靠谱。
不过鼠老爹的确影响到了怪婴的感知力，怪婴在空中慢悠悠地悬浮着，身体迅速粘合在一起，却忘记了自己在战斗之中，眨着大眼睛向远处的众人飘来。起风了。
脸上没有风吹过的痕迹，那阵风，只出现在怪婴的身侧。
当人们终于意识到那不是风，而是相互交叉的两道闪刃之时，怪婴的身体已经被十字形切成了四块。
由上到下，从左到右，完美得让人慨叹的两次攻击，没有偏离一丝一毫，而且没有人知道这次的攻击从何时而来，自何时而止，所能看到的只有被切开的怪婴而已。
这一次，怪婴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的事情发生，身体的切口当中扯出了许多细小的金属丝线，蚯蚓一样来回蠕动的丝线将分离的身体相互粘连住，并向着一起拉回，很快就回复得七七八八。
“这种东西……如果不找到弱点的话恐怕是无法摧毁的。”战场外的常奇沉声道，身为机关师，他对“金属”的理解程度远在鼠老爹之上，怪婴虽然是尸体碎块与金属物质的混合物，但依然保持着“人造物体”的性质，所以用机关师的一些技法和理论就能够看出更多端倪。
“亲，你觉得它的弱点……在身体里面吗？”
欧迪也小声地反问道，没有得到常奇的回应。
“那家伙说的对，我也没看出它体内有类似与弱点的地方，真是莫名其妙。”
海灵开口之时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那种无奈。
“真的没有？”
“希望是我功力不足的缘故吧。”
现在的海灵极度缺乏以往必备的精神，声音也很轻。
那种感觉就像彻底放弃了一样。罗慎固然担心，可是面前的战况更令人担心。
“烦死了！你就粉碎吧！”
鼠老爹夹带着怒火的吼声从高空覆盖了整个战场，两次攻击无功而返，这不会令鼠老爹气馁，也无法令他慌张失措。
但战况的严峻也同样是事实。
怪婴首先听到了鼠老爹的喊声，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器官所“听”到，但在怪婴的周身各处的确掀起了一阵阵迅速的爆音，并非攻防交接的声音，应当是怪婴使出了某些手段在保护自己。
很快，罗慎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空气中裂开了一条条细长的缝隙，就像被什么超级力量撕开空间一般，一条条裂缝组成了一张半圆形的大型防护罩，将怪婴硕大的身体笼罩在下面。从缝隙中能隐约看到里面漆黑一片，令罗慎联想到了异次元，事实上，那似乎真的就是所谓的异次元。
“从这种裂缝经过的话，估计身体会被错乱的空间直接撕裂的。”
海灵的话证明了怪婴所放出的的确就是次元裂缝，在这之前，它那种诡异的远隔攻击方式似乎也得到了一些佐证，那恐怕属于一种短距离的空间跳跃攻击。
想不到这种笨拙东西的战斗原理竟然如此夸张。
怪婴布置好了铜墙铁壁，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仿佛也隐藏着一丝自得，抱在胸前的细长手臂慢悠悠地向着左右伸开，虽然看上去很像是在挑衅，但罗慎莫名地觉得这是一种特有的防御体势，就像蟋蟀等用触须来感知危险一样。
“叮！”
一声脆响，半截被折断的铁扇从怪婴的头顶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尽管看不到刚才一瞬发生的事，众人也都清楚这应当是鼠老爹试探性的一击，而且这一击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怪婴的视线没有去寻找鼠老爹的踪迹，而是移向了地面上掉落的半截铁扇，大大的口中伸出一条灵活的细长舌头，将地面上的铁扇轻轻卷起，拉回了口中。
“这……要怎样才能击破……”
陈瑜的掌心你满汗水，他是一名纯粹的武者，与在场的机关师不同，所以对战况的严峻他也有更深层的体会。
“没想到，你还有一点智慧。”
鼠老爹的身形突然在怪婴面前数米之远的地方显现，手中握着的半截铁扇已经不堪使用。
但是在面对怪婴之时，鼠老爹的言行神色依然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怪婴双手继续伸着，混杂着大量尸体碎块的双眼轮廓发生了小小的改变，好像在发怒一样。
“不过这种智慧没让你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你以为你现在很安全，这就是你智慧的极限所在。”
鼠老爹随意地将铁扇向着身后一抛，捏起了枯瘦的拳头。
怪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扬起大大的头，面前的空气中陡然现出无数巨大裂痕，在裂痕当中，大量的金属锐刃密密麻麻地从鼠老爹头顶倾倒而下，足以万计。
“幽杀拳——锖甲！”
全身置于刀刃之雨当中，鼠老爹那只有常人一般粗细的手臂猛然向上挥击，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无力，尽管众人都晓得他是个真正的强者，却也不禁捏了一把汗。
风，再度吹过，这一次是真正的风，大自然中的风。空中降落的利刃暴雨在这阵微风的吹拂之下竟化作了暗红色的铁锈碎末，迎风而逝。
铁锈将阵风染成红色，卷向高高的天空，机关师们就像目睹了一场梦境一般，呆然而立。
鼠老爹的身形，此时却在怪婴面前仅仅数寸的地方浮现，那一层层空间裂缝然全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
“幽杀拳——碎钜！”
声音，在出拳的瞬间之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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