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Ada发完消息,才摁灭手机,两声尖锐鸣笛声入耳,林眠猝然回神。
好家伙。
怎么又走回小区门口了。
正当错愕中,面前一道黑影划过,路沿雨滴飞溅起水珠,砸在她鞋面上。
“林眠!”肖海轻点刹车,滑下副驾驶车窗,隔空叫她,“去哪里,我顺路!!”
笑死。
我还没说话。
“静安影棚。”林眠张口瞎说,她不想让肖海瞧出端倪。
“上车!”肖海俯身替她拉开车门,“我顺路回嘉德,刚好!”
“谢谢肖总。”林眠礼貌客套,扣好安全带,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打右转拐弯。
他借看倒后镜觑她一眼。
林眠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瓜子脸,眼角微微上扬,五官轮廓鲜明,不骄矜不矫情,敢爱敢恨,属于典型的凤城女孩。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坦荡,拉萨火车站广场见她第一眼,他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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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们计划失误,谁也没想到拉萨火车站不能过夜。
他的小姐妹余春山,不小心踢到她的行李箱,交谈中发现,她居然是凤城乡党。
她戒备心特别强,手机明明没电关机,还非得嘴硬,推说是不想接电话。
为打发时间,他们拉她打扑克牌,红四嘛,老少咸宜,偏她装傻充愣说不会。
他就是在那一刻,注意到坐在人群中的古灵精怪的她。
后来,她沉沉睡着,他借口帮她看行李,守了她一整夜。
高海拔气温低,后半夜他还悄悄给她披上薄羽绒服,鹅黄色的ARC’TERYX,他新买的。
正是这么个小细节的破绽,余春山眼尖,戳穿他心思。
她看他的一眼,像点燃连天荒草的一束火把,长风一吹,火光燎原,映出他汗涔涔的脸。
暗恋的兵荒马乱,他已经疏离很多年了。
回凤城是一趟慢车,每经停一站,他就要下去抽根烟,好压住心里的纠结与欲望。
她一路话不多,眼底隐隐带着愁容。
相比余春山咋咋呼呼的外放,她温柔平和,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却让人觉得似乎永远也走不近她。
他笨拙地察言观色,以为她来例假,闹了个笑话。
别说告白,他尴尬地连加她个好友的勇气都没有了。
直到火车进入西宁,格尔木的夜晚,星星明亮,像她的眼睛。
他悄悄睁眼,她嘴角含笑,是他从没见过的明媚,他心里一下子炸开了花。
憋了一路,终于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昵称“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头像是个手绘的卡通小女孩。
真有趣。
火车到站后,他原本想送她,结果一转头,见她行色匆匆,一秒淹没在出站浩荡人海中。
再后来。
他用一只香奈儿中号CF,换来余春山拉她进小群,然而,始终不见她冒头聊天。
给她发的消息,从来没有收到回应。
仿佛,她自此消失在时间的洪荒里。
感情是一门玄学。
人与人之间,其实是一场缘分。
他坚信,因缘际会。
苍天不负。
国庆前,凤城飞上海,她从机舱门走来的那一刻,他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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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车鸣笛,拉回肖海思绪。
他单手握紧方向盘,保持主路直行。
前挡风玻璃窗缓缓腾起薄雾。
气氛稍显压抑。
“临时去加班呀,倒很不像你的作风。”肖海没话找话,绵里藏针地试探。
她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什么都清楚,保持底线,外柔内刚。
林眠听出弦外之音,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应一声,“嗯。”
肖海一噎。
他调大雨刮掩饰尴尬,顺手点开音乐,试图舒缓情绪。
蓝牙续播。
“……我第一次恋爱在那里/不知她现在怎么样/我家门前的湖边/这时谁还在流连。”
《南方》。
林眠看他一眼。
肖海嘴角不自然地绷紧。
他全然忘记一直在听这首歌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这些已成回忆/每天都有新的问题/不知何时又会再忆起。”
最后一句高潮点题,彭坦哼唱。
库里南bespoke audio整套定制音响,16个喇叭,沉浸式极致体验。
吉他扫弦,清亮而干净,一下一下拨乱她的心。
林眠深呼吸,克制缓慢地送气,紧攥手机的骨节略略发白。
音乐渐歇。
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
几秒空白转场,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
这首歌很妙,没有前奏,起调直进。
“我住在北方/难得这些天许多雨水。”
“……”
单曲循环。
林眠直视肖海。
突然。
车身猛然顿挫,车外一阵明显急促的咔哒咔哒声。
林眠脖颈好似挥鞭,不受控制地向前屈伸,还好安全带死死箍住上身。
“红灯……”肖海急刹。
平复片刻。
林眠听出端倪,强装镇定问,“ABS抱死了?”
“嗯。”肖海伸手关掉音乐。
他刚才分神了。
-
静安影棚离嘉德国际只有一个路口。
林眠冲他挥手道别,“开车小心。”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肖海凝视她背影,点开播放。
“……夜晚听见窗外的雨声/让我想起了南方。”
南方,并不是地理定义的,而是心里想着就觉得温暖的地方。
在这个潮湿的上海,困住他的,不是雨天,而是回忆。
他脚下一顿,给油切入雨帘。
嘉德路口正前方,肖海猛打两圈方向,库里南掉头疾驰而去。
伞下。
林眠揉揉脖子,瞄一眼手机,Ada还没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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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工作日,加上今天落雨,影棚罕见地空无一人。
走廊黑黢黢,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林眠边走边开灯,快到尽头,闪出一个身影,“啪”地,她吓得跌了雨伞。
“苏西?”
“林眠?”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茶水间再次偶遇。
苏西照例匀半杯咖啡,伸手给她:“不加奶不加糖,纯美式。”
“谢谢。”林眠举杯,一口干掉,半含在嘴里,就手拧开龙头冲洗杯子。
苏西靠在洗手台旁,她不爱喝美式,端杯一点点抿,“临时来的?”
林眠点头。
时尚编辑目光敏锐,凭她只拿了手机没背包就得出结论。
“吵架啦,来躲清净?”苏西朝水池挪了挪,问得犀利。
她没有带电脑包,必然不是来加班的。
大雨天,特意来一趟太耐人寻味。
林眠给她杯子,苏西接过搁在杯架上,意有所指,“放心,我嘴紧。”
“你呢,没有提加班申请,特地跑来浪费公司水电?”
“册那!个么真是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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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后走出茶水间。
影棚场地空旷,林眠环视一圈,挑了个小景别的书房,坐在沙发上把玩手机。
苏西走向她,挨着坐下,凑近道:“跟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
合作踢走温慈的事。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不也挺好的。”林眠死不松口。
苏西看她,“你甘心吗?”
就像她们议论的,总编辑故意排挤打压,扶植新人逼她主动出局,又怂恿游说集团高层,恶意调岗。
把一个正值当打之年的正刊主编,发配到一穷二白、天坑一样的直播事业部。
明升暗贬。
正常人都会心有不甘吧。
为什么不干脆冲到董事长办公室,拍案而起,据理力争,给温慈一巴掌。
为什么要选择逆来顺受。
“林眠,你真的甘心吗?!”苏西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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