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遥醍醐灌顶。
怪不得老二说话阴阳怪气,出差去趟印尼,居然开始看宫斗剧了。
见林眠笑,他猜出原委,还得是一物降一物,“弟妹你仔细他变本加厉。”
老二心里憋着一股劲,喜欢和自己、和这个世界较劲。
过去,知道他喜欢看言情剧,老二一脸鄙夷,现在看这架势,简直青出于蓝。
裴遥挺高兴的。
起码,这样的老二更接地气。
“你要是想看全套,90集的,我派人把那个平板稍给你。”
谢逍斟茶给他,婉拒道:“大哥,我不送你去机场了,一会还有个视频会。”
“大哥一路平安。”林眠乖巧。
裴遥笑笑。
待杯中普洱喝尽,三人结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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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环宇公寓,正好两点半。
客厅。
谢逍准备视频会议。
林眠特意给他备好纸笔,笔芯黑红都有,保温杯盖松松拧着,笔记本电脑摆在手边,以备万一。
她忙前忙后,谢逍一错眼,生出一种唐秘书布置会场的错觉。
不亏是新闻出版总署历练过的人,行政觉悟拉满。
谢逍端起水杯抿一口,温水,细心又贴心,他心下极熨帖,“谢谢。”
“照顾病人嘛。”林眠坐在他对面。
谢逍:“我这还早,你再去睡会。”
她昨晚确实疲累,眼下一圈淡淡的乌青,其实,他早上根本没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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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
手机里狂飙英文,各路耳鼻喉大佬纷纷上线。
他们语速太快,又几乎全是专业术语,比如Obstructive Sleep Apnea-Hypopnea Syndrome,林眠犹如听天书。
几句寒暄后,谢逍开始用流利的英文对答,她只能听懂nasal polyps,鼻息肉。
这时,林眠手机振动。
有一条新消息进来,竟然是肖海。
【回来了?见个面吧,我在你楼下。】
来得真好!
正愁没机会兴师问罪呢:【就来。】
林眠收起手机,默默起身,朝谢逍指了指门口,示意她出去一趟。
谢逍边说,眼风迅速掠过她,不着痕迹地微一点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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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阵阵,小雨淅淅沥沥。
肖海撑一把巨大的黑伞,伞下是一张写满故事和不甘的脸。
见林眠穿得单薄,他眼神一晃:“外面冷,我们车上说吧。”
说着,他自然将雨伞向她身侧倾斜。
林眠轻巧躲开,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伞撑开,兀自走在前头,声线平静疏离,“停哪里了。”
“小区大门东边,路边不好临停。”肖海无声笑了笑。
东边。
林眠反应了一下。
凤城四方四正,方位习惯说东南西北,不说上下左右。
他真是典型的北方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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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海摁下钥匙,欢庆女神升起。
林眠径直拉开右后车门,熟练坐进去。
肖海绕到车后,坐在驾驶员后排。
俩人隔着中央扶手。
有如隔着宽广的湖面,距离遥远而冷静,情绪像身穿盔甲,收藏起软肋。
“说吧。”
肖海迂回,“你不用照顾他吗?”话里话外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照顾什么?”林眠目不斜视,熟练装傻,明知故问。
肖海一顿,用笑掩饰语塞,“手腕骨折且得休养,我有经验,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听罢,林眠冷眼看他,脸色铁青,诘问:“他是外科医生,手有多重要你知道吗,如果他手腕不能恢复,他就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
失态了。
“逍总是斜杠青年,其实,搞公司比当大夫更有成就感,这也是我的经验。”
“不要替自己找借口!你知道一个人学医,从本科到博士毕业,最快11年,临床医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凭什么要为你的错误买单!”
谢逍学医时,他母校华西医学中心,还没有开设本硕博八年连读。
他硬是一路过关斩将,本科、硕士、博士,再到比利时根特大学交换博士,师从国内耳鼻喉顶尖大师崔秉文。
裴家别墅的书房,林眠曾见过满墙的奖状、奖杯,各式各样的荣誉,无一例外全是谢逍的。
他的人生,堪称医生的成长范本。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肖海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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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陷入沉默。
有时候,相顾无言是表达愤怒的最佳方式。
林眠看向车窗外,“你为什么没事。”
“我应该出事?”肖海哑然。
“他去印尼是考察瀚海的工厂,对吧。”
肖海点头,抢白道:“可是合作方一旦出事,瀚海首当其冲,我们不会这么蠢,确实是意外。”
“意外?”
肖海语气迟疑一瞬,“他没告诉你?”
何止是没告诉,简直就是绝口不提,“他报喜不报忧。”
“是追尾。”
都是老司机,谁坑谁啊,林眠追问细节,“他是前车还是后车。”
肖海一噎,右手攥拳笑笑,“我没在跟前。”
“……”
“他是因为瀚海受伤的,你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就事论事,不存在道德绑架。”
肖海一脸得意,“当然,瀚海最优秀的除了营销部,就是公关部。针对这次意外,没有丝毫舆情!!”
出事后,瀚海公关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热搜还没冒头,就被悄无声息淹没。
合格的商人,只关注自己的利益。
林眠哂笑,强压火气瞪他。
肖海晓得说错了话,目光闪躲,“我知道你有气,你撒出来,我接受,是我的问题。”
“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你真有心,去联系最好的骨科医生吧。”
肖海再次不语。
“你能做到,对吧。”
肖海点头。
“那就拜托肖总了。”
“……”
-
雨滴敲打车顶,像一连串叮呤跳跃的音符,带着宇宙的回响,搁浅在心底。
“肖海,”林眠偏头看他,“我不是Evelyn,也不像她。”
该说的始终要说,以她对肖海的微薄了解,话如果不彻底说开,只怕有得烦恼。
“确实,她从不失态。”肖海毫不意外,自嘲一笑,嘴角的疤微微抽动。
这是什么话。
林眠瞪他,“那你还——”不依不饶。
肖海直视她眼底,“人跟人之间,关系是流动的,让时间检验一切,我随缘。”
开放式答案。
“开盲盒上瘾了?”林眠半开玩笑。
肖海偏头,深吸一口气。
成年人的通透,一半忘了,另一半:“算了。”他释怀一笑,没有再说话。
-
突然。
林眠想起一件要紧事,“那瀚海明年的广告预算……”
肖海脸色微变。
怎么你也忘不了生意!
他扶额苦笑,“你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眠装傻:“我就当是你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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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的话说尽了。
她开门下车。
“林眠!”肖海叫住她,缓缓滑下车窗,“在印尼的时候,有个女的追谢逍。”
??
林眠蹙眉,不由后退一步,警惕看他。
“她上过你直播间,”肖海5G上网冲浪,一语破的,“乔——斯羽。”
“知道了。”林眠淡淡应道。
只身撑伞没入雨中,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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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区大门到公寓楼下,直线距离不过百米。
下过雨的路面,淌水像荷塘泛起朵朵涟漪,枫香树叶铺满地面,有如片片浮萍。
空气中,飘荡着草木的馨香。
恍若置身于一片潮湿、朦胧的梦境中。
一阵风过,湿润的水汽裹挟着雨滴,绵密地扑面而来。
凉意唤回几分清醒。
林眠左手撑伞,右手给Ada发消息:【乔斯羽之前说要去哪里度假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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