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欣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见魏峙那边并无什么异样,想来他并不知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但是,夏竹悦又为何会凭白出现在这里呢,到底是何居心?难道......她后悔了?想要回到魏峙身侧?
夏桃欣心中一紧,掐住她下巴的力道不禁又重了几分。
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扎破那白皙到几乎能看到底下青色脉络的娇嫩肌肤,引得夏竹悦不禁皱起眉头,轻呻了一声。
“狐媚东西。”
夏桃欣轻啐:“你怎的还活着,你既要跑,又回来做什么,怎么不同你那贱娘一般死了干净?”
“你!”
夏竹悦本不欲同她起争执,免得闹出动静被魏峙看见,但她如此恶言,实在欺人太甚。
她一把捏住夏桃欣的手腕,暗自用力,瞬间捏的夏桃欣吃痛变了脸色,卸了手指上的力道。
夏竹悦正要开口还击,却听得一声尖锐的唱喝声由外传来:“淑妃娘娘驾到!”
瞬间众人齐齐起身施礼恭迎,夏竹悦同夏桃欣对视一眼,皆知此刻再闹便是找死,难得默契地一同松了手。
夏桃欣由兰儿迅速整理了衣裙,盈盈依礼垂首屈膝,恭迎淑妃娘娘。
而夏竹悦则端起茶盘,急急随着婢女们退至厅堂角落,垂首躬身,化作没有眼睛耳朵的泥胎木偶。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夏竹悦的心突突直跳,她努力平下怒气,盘算着一会儿上了歌舞便寻个机会溜走。
厅堂里虽站满了人,却静谧的很。
这些个贵族们,最擅长的便是粉饰太平,尾席这里的一点点小插曲,根本无人在意,他(她)们更在意的,是这位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又是出身于京城四大家族之首王家的嫡女。
先皇后薨逝已久,后位悬空,她是最有可能继位中宫的人选,而她的儿子三皇子也大有可能入主东宫。
今日淑妃娘娘肯赏给宰相夫人这个脸面,亲自前来赴宴,只怕也是有意来瞧瞧这些京中名媛,好为三皇子日后选妃做铺垫。
众人自然也懂得这些道理,名媛千金们无不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期盼能够得到淑妃娘娘的青眼,好让自己和家族能够一步登天。
“娘娘,这身衣裙穿在您身上,真真儿是恍若谪仙呢。”
宰相夫人亲自抬着胳膊,让淑妃娘娘的玉手搭在其上,引着她一路走上了厅中最上首的主位。
“你说话越发糊弄本宫了,不过是皇上昨日新赏的,不得不穿起来,以示皇恩浩荡罢了。”
淑妃娘娘在众人齐呼“参见淑妃娘娘。”中款款落座,掌心朝上虚虚一托,“都起来罢。”
夏桃欣站起身子,忍不住悄悄抬头,想看一看那位传说中国色天香,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绝色美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啊!”
抬头看见淑妃的一刹那,夏桃欣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血色尽失,楞在了那里。
众人皆陆续落了坐,瞬间便只剩她一人还立在那里,突兀的似草原上的一棵枯树一般。
她那样愣愣的杵在那里,倒叫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众人皆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坐席间小小地沸腾了起来,名媛们都以扇遮面,互相交换着眼色。
而刚才还同她姐姐长妹妹短的太常卿小姐,也转过脸去,只当同她不认识。
这番动静终于引起了正同宰相夫人叙旧的淑妃娘娘侧目。
淑妃抬眸瞥了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挂不住了,黑下面色来。
正说笑的宰相夫人见到异样,顺着淑妃的视线望了过来,不禁暗自心惊。
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僭越。
原来,那淑妃娘娘今日穿的,恰恰也是一件月白色的皎月纱华服。
更糟糕的是,淑妃娘娘身上那件,为了彰显皎月纱至轻至薄如云似雾的特质,只在苏锦缎面制成的衬裙上少量缀了两层,淡淡用银丝绣了些点点星光,以衬托出飘逸之感。
如此一来,虽是清丽出尘,但同夏桃欣那件堆满皎月纱还满绣了百蝶穿花的衣裙一比较,到底失了天家富贵之气,显得寒酸了许多。
宰相夫人毕竟是宰相府多年的当家主母,眼明心慧,远远瞧见夏桃欣裙摆上的大片茶渍,有意替她解围,她扬声说道:“这位小姐的衣裙渍了,不如去偏厅换一件罢。”
说罢一扬脸,管事林嬷嬷立刻近上前来,预备去引夏桃欣更衣。
“既然渍了......”
淑妃垂着羽睫施施然端起一盏茶水,兰花指捻着盖子轻撇浮沫,也不喝,就那么缓缓刮着。
那刮出的一声一声轻响,都似刮在夏桃欣的心尖儿上,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骄纵胡闹,也晓得自己今日是彻底得罪了淑妃娘娘。
淑妃轻哼一声,抬眸瞧着瑟瑟发抖的夏桃欣,眸中尽是不屑,“便回府去罢,回去好好学一学,什么叫作,天地君亲师,什么又叫作,僭越。”
僭越两字一出,夏桃欣双腿一软,登时跪伏在地,口中哭着:“民女知罪,还请娘娘恕罪。”
僭越一罪,可大可小,若是往大了说,淑妃娘娘代表的是皇权,夏桃欣此番作为便是欺君罔上的欺君之罪。
但往小了说,不过是撞衫而已,此间生杀予夺,全凭淑妃娘娘心意。
许是淑妃娘娘也不想破坏了这次的宴会,毕竟她身处深宫,难得可以出宫同旧日姐妹宰相夫人相聚叙旧,便也不再深究,挥挥手,示意打发了夏桃欣。
两个小宫女得令,上来拉起夏桃欣,一左一右将她往外架去。
虽然面上淑妃娘娘并没有重罚,但如此一闹,夏桃欣在京中名媛公子中颜面尽失,好容易混出来的人脉,毁于一旦。
夏桃欣心中恨极,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匕首一般剜向垂首在角落里的夏竹悦,然后又望向尚留在席位旁的兰儿,冲她使了个眼色。
见兰儿点头应了,这才悲从中来,哭哭啼啼地被架出了宴会厅。
一番闹剧落幕,众人都默契地当作无事发生,要不是夏桃欣的空席位上还摆着果点,只怕大家都忘了曾有那么一个人物坐在那里。
夏竹悦目睹了这一切,叹息世态炎凉,这一屋子阿谀奉承,逢场作戏之人令她着实不喜。
她见宴会正酣,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走马灯一般向淑妃娘娘敬酒,歌舞也到了最精彩的节骨眼儿。
就是此刻了。
巨大的圆形舞台上正上演着一出彩袖羽衣舞。
数名妖娆婀娜的舞姬身着霓虹彩衣,挥舞着数尺来长的水袖翩翩起舞,伴随着丝竹箜篌,真真如天仙下凡,缤纷夺目。
也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裙角,一个舞姬身形一顿,彩袖一歪,生生拂在了夏竹悦的面上,阻的她脚步一滞,抬头望去。
好在那舞姬训练有素,立刻稳住了身形,对她歉然一笑,继续舞了下去才未露出异样。
夏竹悦见无事,转头继续往外走。
“悦儿!”
伴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鼎沸人声里传来了一声呼唤。
夏竹悦身形一僵,一股寒意自下而上沿着脊柱攀至头顶,她想都没想,立刻往外跑去。
“悦儿,是你么?你给我站住!”
压抑的低喝自身后远远传来,伴着急促脚步声,夏竹悦几乎都能听见他微微气息不稳的喘息。
她骇极,拼命往小道跑去,闪身钻进了灌木从里。
钻过几丛灌木,由仆从行走的小道闪身出了角门她还是不敢歇一口气,仍不顾一切地往果林里跑去。
沿途的枝叶刮过她的面颊,刮出细密的伤口,她顾不得这些,一边跑,一边回头望,想瞧他追出来没有。
如此回头跑着,没仔细看路,只往那果木密集的位置钻去。
忽地,枝叶繁茂间,她视线被阻,跑得太急一头撞上了一人的脊背。
那人正伸手在摘青李,被她猛然撞得一晃,回过身来,“你......”
“对不住对不住。”
夏竹悦口里喊着,推开他仍要往前跑。
“小竹。”
那人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险些将她拉了个踉跄。
夏竹悦回头一看,不经感叹这京城实在是太小了,拉住她的,正是李牧白。
她喘息连连,累的腿脚发软,腰都直不起来,“你也是来相亲的么?”
李牧白愣了一瞬,侧目看了看别院那边,轻笑摇头,“我拒了。”
“那你怎的会在这里?”
李牧白指了指青李,“母亲今日想吃鲜李,古有孝子彩衣娱亲,我今亲自来摘几个回去,搏母亲一笑罢了。”
“有心了,你且忙罢。”夏竹悦不欲与他多言,扯出袖子要跑。
“给我搜!我瞧见她往这边跑了,今日若不拿下她,小姐扒了你们的皮!”
灌木丛里忽地一阵摇晃,兰儿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伴着兰儿的呵斥声,似乎还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想来是夏桃欣也在追她,只见那些人越来越近,夏竹悦心急如焚,转身欲跑。
可是才刚一转身,灌木丛就被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