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轶一共在兰渡这边停留了三个晚上。
有他的面子, 这三天，柳导都让兰渡提前收工。
说来也是兰渡表现优异。他知道沈轶就在导演旁边看着，愈发想要好好表现。和其他人对戏的时候, 还时不时有被卡的情况。可轮到他的独角戏，五条里总有三条是一遍过。
这样明白的表演天赋, 让柳导见猎心喜，也让同剧组的其他小生、小花们心情复杂。
演技都是对比出来的。兰渡都这样了, 如果他们还用以往演偶像剧的水平来对待此次仙侠剧的拍摄, 最后上星播出, 岂不是谁丑谁尴尬？
无形之中, 整个组的气氛都让兰渡带动。小生、小花们心里憋着一股气, 要与兰渡竞争。
柳导对此十分乐见。至于兰渡，他作为其他人的“竞争对手”, 却完全没有关注女主、男配们的想法。
沈轶在的时候, 他心里绷着一根弦，想要让沈轶看到，自己虽然现在还是个“新人”，可假以时日, 他一定能和沈轶并肩。
沈轶走了以后, 他开始按照这两天商量出的雏形, 去计划后面的旅游。
兰渡记性很好，在脑海中直接推演的能力也颇强。上学的时候, 有同学惊讶地夸赞他, 说他简直就是一台人形电脑。到这会儿, 不过几天时间，兰渡已经准备了七八条路线，囊括五六个国家。
他把这些发给沈轶。沈轶正在参加新剧本的研讨会, 虽然兰渡让他提提意见，不过沈轶大致看过一遍，觉得无论哪条路线，都已经被兰渡完善到挑不出不足。
唯一让人踟蹰的地方，在于难以抉择。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才刚刚认识一年——不，还不到一年——以后还有漫长时间，大可以把这看成更加长远的计划。
沈轶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兰渡给他回了一个笑脸。考虑沈轶这会儿不便用语音交流，他直接给男友发文字，说：加油~
也说：想你。
沈轶微笑，同样回复：想你。
发完这两个字，他收起手机。
夏日的酷暑还没有到来，但沈轶的心已经感受到一阵热意。
检察院的那个本子还在写，去年拍摄的《沈居言》则刚刚通过上星审批，要到暑假才会开播。到时候，沈轶需要参加一系列活动，配合宣传。
不过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
两人的第一趟旅行，考虑季节、气温的因素，目的地选在北欧的一片群岛。
这会儿正处于极昼时期，无法看到极光。可两人乘船出海，看着子夜时分的阳光落在水面上，映出一片粼粼光彩。天空呈现出一种柔美的金色，海豹在不远处冒头。
船静静停下，兰渡和沈轶依偎在船舷边。
天高地阔，人海茫茫，他们却在人群中找到彼此。
兰渡轻轻叹道：“感觉……”
沈轶看他。
兰渡侧头，与男友对视，笑道：“好幸福啊。”
他们身边一直有海鸟相伴。大约是时常被来这里的游客为食，有几只胆大的，甚至扇着翅膀，落在沈轶、兰渡身前的栏杆上。
当地的船主来问沈轶、兰渡是否要喂海鸟。沈轶想了想，买了一小盒鱼干。
更多海鸟飞来，它们雪白的尾羽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金光。
一直到两人手上的鱼干喂完，海鸟依然徘徊在船边。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飞走。
沈轶和兰渡继续聊天。
沈轶说：“老柳一直夸我，说我眼光好，一下子就在影视城那边挑中你。”
兰渡笑了笑，沈轶的神色、语气都显得柔和，又说：“这次回去，你就要拿毕业证了吧？之后有什么打算？”
四月底的时候，兰渡已经完成答辩。他的论文属实优秀，得的分数很高，还成为了今年表演系的优秀优秀毕业生，会在不久后的毕业典礼上代表所有同学讲话。
到这时候，学校里有人想起来了。兰渡入学的时候，就是建校以来的最高分。
人们感叹，学霸到哪里都是学霸。
听沈轶这么问，兰渡想一想，回答：“王老师之前给我发消息，说她朋友那边又有新本子。柳导也和我讲过，等到《沈居言》播出，瑞王世子的形象很生动、丰满，可能会引起一波关注。到时候，可能就会有一些小品牌来找我……”
沈轶说：“你是打算在演艺圈里一直待下去吗？”
兰渡一顿，不解地看沈轶。
在男友的目光下，沈轶笑一笑，往前又吻了吻兰渡面颊，这才往下说。
他慢慢开口，问兰渡：“你喜欢表演吗？”
兰渡明白了。
他之前就和沈轶说过。自己考京影、进入这个圈子，完全是为了沈轶。
如果沈轶不是那个十年前他在电视上看到的演员，而是其他职业，兰渡的人生选择也会有所变化。
这是何等的执念、深情？沈轶现在回忆起当初的对话，都会觉得动容。
他相信兰渡说的是真的。同样因为相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说心里话。
以兰渡的头脑、勤勉，无论是做什么，都能有一番成就。
沈轶不怀疑这点，单看兰渡为了“用得顺手”对家里那些电器做出的改装就知道了。
那么，兰渡现在留在演艺圈，是因为喜欢这个行业本身，还是因为……喜欢他？
如果答案是前者，自然千好万好。沈轶会用自己所有的人脉、资本，去为兰渡铺路。
他心爱的人，值得被更多人喜欢。别的不说，沈轶已经可以预见，等到瑞王世子、进步青年、清霄真君三个角色出现在大众眼前时，会有多少人被兰渡吸引。
可如果答案是后者呢？
兰渡是为了他来的。现在，两个人一起也有颇长时间。无论是沈轶还是兰渡，都对这份感情充满期待和信任。那么，已经“得偿所愿”的兰渡，是不是也没必要继续留在一个他其实并不感兴趣的领域？
沈轶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这个问题，让兰渡想了很久。
他抿着嘴巴，看向海面，一样看向船出海的地方。那里有连绵的群山，还有山下的、他们这些天住的村落。
看起来完全是在发呆。
沈轶很有耐心，并不催促。
过了很久，兰渡才像是理清楚了思绪。
他坦然地告诉沈轶：“……我不知道。”
沈轶看他，用目光告诉兰渡，自己在听。
兰渡和他剖析自己：“我应该还算擅长表演？柳导也说了，在清霄真君的角色上，我的发挥比在瑞王世子的角色上好很多。但是，要说‘喜欢’——”
好像也谈不上。
兰渡又思索良久，才说：“我喜欢你。沈哥，我特别确定这个。表演的话，因为这是你的行业，所以我肯定是不讨厌、有好感的。但对这件事本身，嗯，一定要说的话，我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沈轶吐出一口气，心想：果然。
他想到兰渡对自己家里工作间的特别留意、兴趣，转而问：“如果离开这个圈子，你想做什么呢？比如去凌华科技的研发部门，我那个朋友也一直在提，说今年一月那会儿，你提出的好几个想法，都让研发部的人耳目一新。”
能做到这种程度，总该是有兴趣的吧？
但兰渡还是摇头。他手指交叉着放在身前，说：“我开始接触这些，也是在看到你得了发明大赛的奖之后。喜不喜欢的……嗯，”摇摇头，“都谈不上吧。”
沈轶听着这话，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撞了一下。
兰渡……
那么爱他。
从第一眼开始。之后，他所有的人生，全部围绕沈轶。
沈轶安静下来。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维持现状就不错。甚至更进一步，兰渡不是说了吗，他对别的一切都不在乎，只在乎沈轶。那么，工作也没必要做了吧？沈轶可以把他带在身边，真的让他替代林助理。这么一来，他可以随时随地看到兰渡、拥有兰渡。
他因这样的想象而心热片刻。但很快，沈轶冷静地将其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
不能这样。
兰渡是一个独立的人，他爱沈轶，沈轶因此感到高兴。但同样的，沈轶也爱他。所以，他希望兰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爱好、乐趣，而非完全围绕自己。
世界上有很多事。现在没有爱好，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想通此节，沈轶的心情稍微轻松一点。他笑一笑，说：“我有一个新的计划。”
兰渡眨眼，露出好奇神色。
沈轶说：“咱们之前讲好了，每年至少要出来玩一次。”
兰渡：“对，讲好了。”
沈轶：“出来玩，需要长一点的假期，但这种时候其实不多。更多时候，咱们只能见面三天五天，还是在国内。”
兰渡还是说：“对。”
沈轶：“那就用这点时间，去尝试没做过的事情吧。一些运动，游泳、羽毛球……骑马，射击，或者简单一点，玩玩陶土。”
随着沈轶的话，兰渡面上一点点带起微笑。
结合前面的对话，他完全明白沈轶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所以，兰渡觉得：“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这么为他考虑的沈轶，他怎么能不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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