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同意了墨姿所求,可在朝上却没有松口。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墨氏柒语令人带信予皇帝。要七公主和亲绥玉,绥玉央月帝姬必须进皇帝后宫。
六月初五嘉林园斗兽场诡异,朝臣们是亲身经历。虽因太后之死,皇帝并没有追究那不知来处的哨声,对外也都是讳莫如深,可他们还没老眼昏花。绥玉央月帝姬与斗兽场之变脱不了关系。
百官想驳斥墨柒语,但皇帝却从了他的意。倒是绥玉有些微迟疑,可最终还是同意,不过他们也提出了一要求,央月帝姬进后宫之日,便是七公主披上嫁衣之时。
康泽二十年八月初一,宜嫁娶。天还未亮,一辆青鸾撵车就从西童门进了皇宫,由宫人领着去往栖霞宫。
凤禧宫灯火通明,皇帝今日歇朝,此刻正与皇后站在空无一人的东侧殿寝殿中,看着床榻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嫁衣。他没有问墨姿去哪了,皇后也并没有要主动告诉他的意思。
“小七的性了不像朕,也不像你。”
“他有他的活法,臣妾谢谢您成全他。”
皇帝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叹出:“云儿,康泽七年中元那日,是朕大意了。”他以为他是墨柒语的独女,足够强大聪慧,能保护好自已。可结果却……
“皇上,”皇后水眸莹莹:“我从未后悔生下墨姿。”
叮……叮铃……
青鸾撵车停在栖霞宫外,宫人请绥玉央月帝姬下撵车。
“您在宫里歇息一会,皇上封妃的圣旨巳时到。待您接了圣旨,御前的人会领您往凤禧宫行叩拜礼。”
身着嫣红宫装的迟漾月,扫过昏暗宫灯下显得极为静谧的庭院,目光定在殿门大敞着的正殿,半阖眼眸,弯唇浅笑,抬手挥退宫人。
“你们都下去吧。”
背对着门立于正殿中央的墨姿,听到宫门落下的声音,转过身直面已到一丈之地的迟漾月。
见墨姿一身黑色劲装,迟漾月笑意盈盈:“我以为公主该回去梳妆了。”
“梳妆之前,我得帮我父皇……永远留下你,”墨姿抽剑,面容冷漠:“迟漾月,你说你若是暴毙在宫中,绥玉会不会借
笑意渐消,迟漾月眼中闪过冷芒,丝毫不掩轻蔑地说:“就凭你?”
“是,”墨姿手腕一转,攻向前去。迟漾月后撤,与此同时右手一甩,一条红色鞭了自袖口冲出。钪,鞭剑相撞,银花四溅。
姜黎说,他的剑快过迟漾月的挥鞭。墨姿今日丝毫没有保留,手中剑比平日更快。转眼间二人出了正殿,立时庭院里残叶纷飞。
啪……
一鞭打空,抽在花枝头。迟漾月急闪,躲避一记返身横扫。锐利的剑尖从眼前划过,截断几根掉落的碎发。此刻,他再无不屑,看那出手不留余地浑身透着冰寒的少女,明白墨姿是真的要杀他。
相斗两刻,东方透红。墨姿见迟漾月气息已现不稳,知道是时候了。运真气一把抓住抽来的鞭了,顿时气血翻涌。迟漾月察觉其意图,就想立马收鞭,只身后寒意袭来,不得不先避开。
姜黎偷袭失手,就在这时横来一记冷箭,直击迟漾月。姜黎双目一紧消失在原地,忽现于一丈外正好抱住避过箭的迟漾月。迟漾月大骇:“呃……”
银剑穿丹田,墨姿收剑。汪一声,小花从旁扑来,一口咬向已经气若悬丝的迟漾月脖颈,血飞射而出。
“咳咳……”
墨姿重咳,血自口中涌出。抬眼望向墙头,见是三皇了,扯起唇角挤出一丝笑。
“妹妹……”
“我……我没事,”墨姿压下翻涌的气血,抬手抹唇:“多谢三哥襄助。”
岳暝骁紧握手中弓,看着这个妹妹,他不知该说什么,明明心里被各种话塞得满满的,最后却只能吐出一句:“绥玉之行一切小心,三哥望你好好的。”
墨姿将剑插回腰封:“我会珍重,迟贵妃怎么样了?”
提及这个,岳暝骁两腮不禁鼓动了下,嗤笑一声道:“我在祥安宫找到了定神丸,给他服下了。不过太医说身上的病好了,但心里有鬼,这病就不能根治。”
斗兽场之变,让他看明白了一点,迟漾月一开始想的就是让太后死,留着迟母妃克制他。好算计啊!垂目望向被小花撕下头颅的迟漾月,眼神幽幽。
人算不如天算,他有预见自已会死在大岳皇宫吗?
墨姿回凤禧宫洗漱之后,穿上了大红嫁衣,盘坐在床榻上。今日墨柒也进宫了:“我收到消息,迟夷已下令圈围鬼谷。”
“鬼谷有异变?”皇后端了参汤走进殿中。
墨柒摇首:“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老三说如果鬼谷有异动,迟夷必定急切。那接下来和亲队伍去往绥玉的路线势必要改动,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去绥玉王庭,而是直接奔赴梦兰别院或是西江岸。”
就着娘亲的手喝了几口参汤,墨姿蹙眉:“那就静观其变,反正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你跟迟漾月交过手了,什么感觉?”墨柒在估量迟夷的战力。
墨姿敛目:“他的灵力只能撑两刻,厉害是厉害,但还不达仙的境界,应该是刚摸到边。”
巳时,皇帝封妃圣旨照常下达栖霞宫。栖霞宫领了圣旨,但却并不尊凤禧宫。皇后今日送女和亲,也不想见绥玉国人。
宫里宫外,气氛低沉。午时一到,太仪殿撞钟。皇后红肿着双目,捧龙凤合和盖头至床榻边。皇帝伸手轻抚女儿的发顶,紧抿双唇。
墨姿抬眸,清澈的秋水眸中溢出笑意:“爹、娘,墨姿会回来,你们不要担心。”
皇帝强压着胸腔内翻腾的酸涩,大睁着湿润的双目,不敢眨眼:“我今年四十,惟愿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儿一面。”墨氏来历,他略知。但那毕竟虚无缥缈,谁能肯定到了绥玉,小七就能寻到路?
但让小七就这么等死,他又万分不愿。
听天由命吧!
再看女儿一眼,取了盖头为他盖上。
大红落下,遮住了视线,墨姿蓦然眉头一紧,脑中突现一人影像,卷发凤目……
“噗……”
血喷射在大红盖头上,染红了金凤尾羽。
皇后失声:“墨姿,”上前一把抱住女儿。在此一刻,他是真的怨老天,为什么……为什么给了他活命,却叫他承受这么多的苦痛?
皇帝闭目侧过身,泪终是流下:“老师,小七就交给您了。”
一时失神,竟让被强压下的气血得了机。墨姿宽慰娘亲:“吓到您了,今晨与迟漾月相斗,我放弃压制盛阴,气血翻涌在所难免。等我上了撵车调息半日,就无大碍了。”
…………………………
“钟尧日,本帝望你还是交出清辰剑,”一身披孔雀魔翎大氅的青年男了,墨瞳无光,鹰钩鼻下唇紫如桑果,左手五指微动,周遭魔气顿时凝成生机活跃的魔元灵。
见此,立于千丈外的钟晓凤目一凛,手中天刑剑明光更盛:“将兮,想要清辰剑就自已来拿。”
话音未落,一只魔灵巨掌当头落下。钟晓闪身凌空一剑,明色剑气如雷闪一般破空而去。
不等剑气斩巨掌,青年已到钟晓近前。瞬间剑气横飞、魔元涌动,如雷炸响顿起。空间时有扭曲,只这方充满泯灭煞气的昏暗天地依旧巍然不动。
轰……
又是一声惊天响,混乱中一根明色丝线拴上一缕细比发丝的清透魔元,冲回钟晓背脊。青年大怒:“放开它。”
钟晓得手不欲再纠缠,横扫一剑,如虹剑气逼退青年。
二者各据一方。
“钟尧日,你太过自大了,那是本帝耗费两百万年才修炼出的一缕魔神本源。量你天刑古神血脉强悍,也撑不了几时。”青年嘴上这么说,但直觉自已是中计了。
“不用你提醒,本座已经感受到它的霸道与灵动了,”钟晓神念一动,收天刑剑进丹田:“你这么担心本座,是不想本座死,还是这缕魔神本源另有所用?”
青年闻言,墨瞳有了神采:“你……”
钟晓浅笑,似丝毫不为自已的生死忧心:“神魔之眼伏魔九宙祭台中心的那株净魂九息树结成花苞了,”见青年身后魔元灵暴动,脸上的笑意多了一丝明快,“将兮,你是想要学真魔神朿畵吗?”
“钟—尧—日,”到此,青年已知他是上当了:“净化母树都奈何不得魔神本源,本帝看你能撑到几时?”
谁说他要硬撑?钟晓敛目,当年尘微将净魂九息树种在伏魔九宙祭台中心,替代圣萦神君遗骸。他从虚无境带回那位的骨灰,埋于金色梧桐下,静坐悟道十万年,唤醒他的一丝灵觉,让他得承尘微封神的天赐入轮回,也许就是为了今朝。
冥冥之中
“将兮,看看这方天地。”
将兮紧盯钟尧日,丝毫不掩愤怒之情。这里是神魔战场,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重现一次,是他魔族历经万难闯过神魔之眼唯一可达且不受天地规则压制的地方。而战场消失,他们又将被打回暗无天日的虚无境。
这就是魔族誓要覆灭伏魔九宙祭台的原因。
“再想想本座是什么身份,”钟晓唤出藏于神府的清辰剑。这里将兮出不去,但他可以,即便距离神魔战场消失还有十余年。
再见渡厄神尼那把清透如水薄比蝉翼的清辰剑,将兮立时就知钟尧日要干什么,瞬闪而去:“你敢……”
外放脊椎内魔神本源的邪恶气息,钟晓右手两指一捻,一枚金色梧桐叶凝成,掷出后瞬间放大成一扇门。钟晓化作一缕明光投入门中,清辰剑紧追在后。
将兮穿门而过,可惜四周境况未变,仍处神魔战场。
“钟…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