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安帝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之前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齐王,他当时确实想着要是查出幕后真凶,不管那人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所以他当时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动手杀了东王,也许会,也许不会,那个时候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他的声音沙哑,思绪凌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东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往后退了退,重重合了合眼眸,再次睁开时已没有了眼底的失落,他道:“父皇,儿臣还要提醒您一次。”
“南平王既然会给你提议要让无忧公主来朝安国参加国宴,他的目的就绝对不纯,还会有深意。”
“想来父皇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定会理解儿臣的话中意。”
撂下这句话,东王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承安殿,留下朝安帝一人。
他感觉到全身无力,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被抽干。
渊儿竟然一直在朕面前伪装成与世不争,温和贤润的大哥哥形象,原来他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不仅害死了自己的三弟,如今连二弟也不放过,这人太过于心肠狠毒,决计是不能堪大用的。
彝儿说得没错,朝渊想让别国的公主来此,还有着其他目的,想来就是能在公主面前博取好感,看上他了以后,他便如虎添翼。
朝安帝终究是小瞧这个儿子了,看来他得拟封圣旨,招待无忧公主的事全权交由姚铉办,其他皇子一概不能参与。
等这两件事成功办妥以后,他便封东王为太子吧,这样才不算寒了他与董儿的心啊。
*虞宅
小五办事速度一向很神速,才一天不到他就已经挑好了宅院,宅院干净利落,清新典雅,最适合他家主子住了。
而这宅名是少主自己添上去的,他将旧的牌匾拿下,换了张新的,大大方方地写着虞宅二字。
浮生待在内院的一间房子里,房外有一株还未开花结果的梅花,它的枝干随着夏风吹拂而摇动,紫衣少年站在窗前,远远地望着梅花树,眼底的寒意一丝不遮。
方才他已经看过飞鸽传书的内容了,萧历帝和他说了无忧来朝安国的事,也说了浮生必须保护好她,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不然他第一个灭的是浮生。
浮生自然不会将萧历帝的话放在心上,就算萧历帝不说,他也会去做,只不过他唯一猜不透无忧的心。
无忧明明就能拒绝朝安国的邀请,可为何还是来了这龙潭虎穴之地?
他的眼神凝视着远方,带着深沉的思索。
当时他给沈琅的凶器,除去银针是从萧王国黑市买的以外,其他的材料都是从剑坊得来的。
这件事还得多亏安阳侯,安阳侯十几年前有在剑坊购买这些材料,才方便了他如今行事,能顺理成章嫁祸给南平王。
想来东王已经将这事告知了朝安帝,可朝安帝却依旧没打算动南平王,那么南平王定是留着对朝安帝还有用处。
东王这人不会将主意打在无忧身上,那么就只能是南平王了。
本来还想多留南平王几日,看来他不识趣,提前找死,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浮生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窗台前微微缩了缩,眼底的狠意外泄,唇边绽放出勾人心魄的邪笑,让人沉醉于中。
六月十四,夏日的午后,太阳开始偏向树梢,人们在小船吱吱的桨橹声中,悠然穿行于小镇河网密布的街巷。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将人们的目光引去,在烈日的曝晒下,马车门前一对雕饰,金色的光芒刺痛着双目,车四周雅气,金贵之气十足,与那灰褐色调相映得惟妙惟肖。
还在集市卖菜的阿婆都被吸引了注意,往这边赶,可是却怎么也挤不进去,因为人流实在太多了,直接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玉儿在里面干着急:“公主,怎么办呀,人们将我们围住,马车根本进不去呀。”
无忧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笑,她当时同萧历帝商量过,马车可以不用搞得这么豪华,简洁优雅一点就好;可萧历帝却一脸严肃的模样,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无忧的脑门,语重心长地和她说,这马车修饰得繁华,才不会让他们看轻了去。
外面纷纷扰扰的谈论之音传进了马车内,百姓们都在夸耀萧王国财物富饶,连马车都这么富贵华丽,萧王国的国库到底有多充盈啊,值得这么挥霍?
还有一批百姓却是想一睹芳容,虽然他们平日里也接触过一点来朝安国做生意的萧王人,每位妇女都保养得极好,水盈盈的,想来这位无忧公主一定,一定是一国倾城的容貌!
想着想着,他们越来越想瞧一瞧无忧公主的盛世美颜,可马车内的人却毫无动静。
而此刻随缘客栈二楼雅间窗前,紫衣少年双手放于胸前,淡淡地俯视着下方热闹的情景,好看的桃花眼染上薄薄的笑意。
“玉儿,看来这马车是进不了街上了,我们只能步行逛逛这长街了。”
无忧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之色竟于一体,虽然玉儿看不见,但她能清楚感受到公主强大的气场,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中的话中意,无忧的纤纤玉手就已经朝车帘掀去。
可她还没完全掀开,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就已经先行掀开了车帘,并在电光火石之间进了车内,车帘已落,门前的两个灯笼还发出细微碰撞之音,一切的转变仿佛都随着紫衣少年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张熟悉如初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仿佛时间静止,这个世界唯余他们二人,两个人彼此的心有力地在跳动,仿佛在慢慢靠近彼此。
无忧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入他的怀中,而他那只手竟搂着她的腰,毫无松开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