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九能过五关斩六将杀入会试是纳兰云升都没有想到的,看到他在擂台上收放自如,游刃有余,几场比赛下来虽然有输有赢,但胜不骄败不馁,纳兰云升便十分庆幸自己当日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轮是张四九对战孟子廷,如果赢了这局,张四九便能进入头二十甲,获得殿试的资格。
孟子廷还是一副奢华的打扮,但因为他肤色偏黑,颧骨较高,只有纨绔土豪而没有贵公子的气质。他恶狠狠地盯着张四九,勾起嘴角冷笑,布满了阴险之感。
张四九在原地跳了两下,扭了扭粗重的脖子,也是一副要拼命的神情。这两人都不是正经的套路,拼的就是力气,整个打斗场面毫无美感可谈,却还是引得旁人围观,都想看看穷丝和混蛋土豪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
张四九比孟子廷高出半个头,身体也宽出两个拳头大小,没过多久孟子廷就处于下风。不过他却不着急,既然明的打不过,那就要用阴的。
在两人纠缠推搡之际,孟子廷将袖子里藏的飞镖拿了出来,偷偷冲着自己的腿上就是一扎,然后倒地嚎啕大哭“啊,疼死我了!你,你好卑鄙,竟然用暗器伤人!”
张四九一头雾水,木愣愣地看向纳兰云升鸣冤道“大人,我没有啊,不是我干的!”
主考官沈傲风悄悄对纳兰云升道“将军,您看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看到这种场面,谁是谁非大家心中都有数。孟子廷惯会使一些阴招损招,这次大概率也是孟子廷自导自演的苦情戏。
但是他毕竟是宰相的儿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沈傲风有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法,淘汰一个无名无姓的张四九简单,得罪有权有势的孟子廷可划不来。但是旁边有纳兰云升,沈傲风和他不熟,不知道他的为人和立场,也不敢率先阐明自己的意思,于是先开口打算探探对方的口风。
纳兰云升皱了皱那浓密的眉毛,回道“沈大人,我们去看看。”
两人走到擂台上查看孟子廷的伤情。孟子廷这出苦情戏酝酿已久,下了决心刺向自己,但终归是对自己不够狠心,只伤了一个皮毛,修养个三五日就能结疤愈合。
“飞镖给我。”纳兰云升对孟子廷道。
纳兰云升对兵器装备极为精通,仔细地检查着飞镖,上面并没有什么记号。孟子廷也不是傻子,不会用刻着自己名字的飞镖做暗器。
但是纳兰云升通过飞镖的形状和材质可以判断这货出自京城,看成色应该是今年新铸的镖。卖飞镖的军火铁器铺子卖出去的货都会登记入库,若想地毯式地查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劳民伤财,不值得大动干戈罢了。
孟子廷呻吟道“好疼啊!你们快把这刁民就地正法,以肃钢纪!”
“小民冤枉啊,大人们救我啊!”张四九磕头求饶道。
纳兰云升“无人目睹过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不可只听你一家之言。武举选优是国之根本,怎可当成儿戏?这只镖质量上乘,我看这位张姓兄弟是买不起的。如果有必要,查出这只镖的来源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儿。”
孟家和纳兰家一直保持着明面儿上的和平和客气,孟子廷原以为纳兰云升会避开政治纠葛,帮自己搪塞,没想到他和那个纳兰云骞一样,为了个不相干的贱民跟自己对着干。
孟子廷气愤地盯着纳兰云升,他以前不理解父亲为何跟纳兰家势不两立,但如今他是明白了,纳兰家这两兄弟根本是给脸不要脸,存心给自己使绊子,简直不识抬举。
孟子廷不耐烦地道“一只镖而已,有什么好查的啊?我都受伤了你看不到吗?破皮了,流血了,残废了!你还不快把这个行凶之人抓起来干什么啊?”
张四九扑通一声跪下,拉着纳兰云升的衣襟道“将军,您是大恩人,还给我作了保,一定要救救我啊!”
作保?孟子廷听到这句话,像是抓到了对方的短处,龇牙咧嘴阴阳怪气道“哦,原来这贱民是骁骑将军作的保,难怪你这么包庇他。我看这飞镖就是你给他的吧?你是不是存心地派他来伤我啊?贼喊捉贼啊!沈大人,您可要秉公办理,实事求是,不能让我的血白流了!”
孟子廷血口喷人,张四九更加着急“你胡说!我,我是堂堂正正打赢了才有将军作保的,而且这镖,我连见都没见过,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孟子廷不依不饶,话里有话地对沈傲风道“沈大人,您可别听这厮狡辩,事实就在眼前,您可不能做事不理,让有心之人得逞啊。哼,我看这大青的官场真是鱼目混杂,什么人都能当将军了,宰相应该好好上奏弹劾,将这些乌合之众一并除去!”
纳兰云升面无表情,既不着急也不愤怒,只是平静地道“我一身清白,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臣民,对得起良心。沈大人,还请您定夺。”
沈傲风为了明哲保身,从不参与朝中的派系斗争,在齐家、孟家、纳兰家、佟佳家等势力之中始终保持中立,唯皇命是从。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在花甲之年依然稳坐九门提督的位子,毫无告老还乡的迹象。
现在纳兰云升不打算包庇孟子廷,孟子廷也见缝插针,咬着作保一事不松口,在上面大做文章,两人大有水火不容的气势。沈傲风也有些为难。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张四九和孟子廷孰是孰非的问题了,而是他应该站在纳兰家族这边还是宰相那边的立场问题。
这棘手的事儿总之先拖一拖再说,沈傲风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老臣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还是要先查明飞镖的出处才是,不如就先请孟公子回去养伤,老臣自会查明。”
虽然沈傲风多半是随口而说的套话,查飞镖也未必能查出这沧海一粟,但孟子廷还是有些心虚了,便顾左右而言其他,引开话题,捡纳兰云升的不是“沈大人,你们该不会是官官相护吧?先把我打发回家了,之后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让这刁民逍遥法外?”
“公子这说的哪里的话。”沈傲风连忙解释,小声说道“这这哎呀,俗话说得好,以和为贵。有什么矛盾我们开诚布公地解决就好,何必弄的鱼死网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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