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在木架上的人已经血肉模糊,周身都是鞭打过的痕迹,衣衫被抽得稀烂,那皮鞭沾了盐水,反复抽打在伤口上,只教人痛苦难耐。
一边的火盆里烧着炭,火红火红,里面的烙铁已经通红,与烧透的炭色一般。
薜平脸上的皮肉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来,连喘气都觉得痛苦。
他的身体瑟瑟发抖,既是疼的,也是冷的,这大理寺的刑房里阴气森森,早前就闻这大理寺如同十八重地狱,只有犯了案进来的人方知道有多严酷。
“哪里还有什么并州知府,罪人而已。”薜平觉得太子不会坐视不理,他只是在赌,是让他死在大理寺,还是救他出牢笼,全在太子一念之间。
他是故意张扬的,张扬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太子才没办法把他甩开,他要是死了,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所为,也会在皇帝心里埋下一根刺!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太子取了,便是取他老子的东西,他是贪,但太子也没少拿!
薜平吃吃地笑起来,看着这位以阴狠闻名的大理寺少卿:“阁下便是左大人吧,左大人,罪人已经招供,还请尽速将罪人提交,该受的罪过,一律认了便是。”
提交,提交到哪?
左平道的手叩在一起,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倒是眼底的阴鸷之色越来越重。
东越有三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这一点秦风其实早就研究过,这个在历史上毫无记载的朝代在司法上居然与明朝的三司会审一模一样。
刑部是一级审判机构,是六部之上唯一具有司法权的机构,挪到现代等同于法院,可以定刑论罪,最终拍定是否有罪,要处以何种刑法。
而大理寺则是负责案件审理及复核,监狱也归大理寺统管。
而都察院则是监督官员职权的机构,设监察御史,最大的官儿是正二品,是左右御史。
三司原本各自独立,各司其职,大理寺查案,刑部定罪,再转由大理寺服刑,都察院则主要弹劾官员与王侯。
但凡事皆有例外,若是遇到重大案件,牵涉过重时,由三法司共同处理,刑部负责审判,大理寺负责复核,都察院主要负责监督。
三司会审时,一旦陷入僵局,握有最后裁决权处的人是皇帝。
所以,这看似公平的三司会审,最终也要靠圣意裁定。
想到都察院那帮动不动就弹劾官员的主,左平道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上回他看不惯监理司那姓丁的,直接越过都察院参了姓丁的一本,证据确凿,倒是成功地把姓丁的拉下马。
只是得罪了都察院那帮老东西,一来觉得他越俎代庖,二来觉得都察院没能查到姓丁的,显示了他们的渎职,显得他们多无能一样。
自打那次后,那帮老不死的看他更不顺眼了。
这姓薜的口口声声说把他提交,提交到哪?刑部吗?
左平道不由得笑了,进来大理寺的哪个不是喊着冤,想着吼出一条生路,这位倒是急着要盖棺定论,左平道看着他的供词,不禁笑了。
薜平的供词里三句不离太子的名讳,当真是豁得出去,左平道目露寒光,不冷不热地说道:“薜大人是在指使本官做事?”
“不敢……”薜平挤出一个笑容,可惜嘴里带着血沫儿,笑容看着格外凄惨:“罪人有过,应当交由刑部定罪,只是可怜连累了家人。”
“连累?”左平道收起供词,语气越发地冰冷:“薜大人的家人享受着锦衣玉食,在并州过得有如皇亲国戚,令千金一月的脂粉钱是并州百姓一年的开支费用。”
“当初享受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也罢了,薜家千金应该是身娇肉贵,入了教坊司想必也能做个头牌,看在薜大人今天如此服帖的份上,改天本官定去捧她的场。”
薜平一听,羞愧欲死!
那教坊司是什么地方,虽属于礼部,名义上是负责庆典与迎宾等事宜,其实也是官妓院,乐师与女乐都是一张朱唇千人尝的主,只是接待的客人并非普通人,都是当朝官员罢了。
左平道此人素来狂妄阴损,一句话戳到薜平的心窝子里。
他有嫡女一名,庶女两名,十四到十七岁不等,最大的嫡女原本已经定了亲事,还没等到嫁人就东窗事发,这下亲事黄了,清白也难保。
薜平拼死也要咬出太子,也是要看太子能不能保住自己,但要是太子想让他死在大理寺,那也无可奈何,面对诛他心的左平道,薜平突然压低了声音:“大人可看过供词?”
左平道脸上不显笑意,这厮死咬着太子不放,这是让他难做!
他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突地呼来杨威、杨平,杨威与杨平本是一对双胞胎,武艺高强。
两人同在大理寺任职,对左平道忠心耿耿,两人一步入这里,左平道便言道:“薜大人乃是重犯,此刻起身边不得离人,不得饮食,不得饮水,你二人给本官把他看死了!”
见左平道要走,薜平疾呼道:“左大人,请速将我押至刑部,罪人都招了,都招了啊!”
身后的号呼声有如魔音,令左平道的汗毛竖起,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刚才替太子送信的下属看过来,对上他的眼神后战栗不止,左平道揪起他的衣领:“想不想活命?”
“大人,下官……“
“太子之事若是事发,给他送信至大理寺的人该当如何?若是事不发,那里面的人就必死无疑,你又该如何?你究竟是否知晓自己该怎么做?”
这人的眼皮狂跳了一阵子,突然顿悟:“太子从未让下官传信!”
倒没有蠢笨到死,左平道一把将他推开,疾步奔出大理寺:“备车,去胡尚书府。”
胡尚书,刑部尚书!
大理寺与刑部乱了套的这个晚上,秦风一无所知,满脑子都是第二天即将到来的皇商会。
次日天蒙蒙亮,他就习惯性地睁开眼睛,身边已经不见萧令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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