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醉鬼安置在塌上,裴砚权唤来泊清,关门出去。
准备出公主府时,一个跛腿的老人泪眼朦胧,拉着管家模样的人,准备叩拜。
木意一把将他拉起,“老人家,你不用这样……”
裴砚权产生一点好奇,听了一耳。
原来,老人是夏岁安养鸡场里的雇工。
全京城,只有她在招天残之人做工,老人家因为这份工作,赚钱治好了重病的儿子,现在是来感激的。
裴砚权沉眸深思。
招天残之人么……
他抚上自己的腿,心底的酸麻感愈发加重。
“回府。”
内心深处的刺如果拔出来很容易,古书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
回府后,裴砚权去了一趟母亲的房间。
母亲已经睡下,房间里撒着大红大紫颜色的花瓣,味道扑鼻。
他来到床前,拿起母亲的手,看着指甲缝里的泥土,从暗格里取出一根签子,细细挑起。
良久,他才出去。
“母亲房里的人该换一批了。”
泊清应是。
“老妇人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最近越发像个孩童,早上给花浇水的时候还和丫鬟们玩起了泼水。”管家低声禀报。
“不过大人放心,老夫人没有着凉。”
裴砚权点点头,没继续说话。
他父亲早亡,母亲是绣娘,一人将他拉扯大,还没来得及享清福,就得了一种怪病。
她时常忘记家里人,忘记自己是谁,出门也会迷路。
平日里爱打理花来玩,当花开得极旺,就摘下来拿回屋里摆。
有时候不发病,认得出他是谁,会给他绣各种东西,但现在清醒日子越来越少。
泊清推着他来到院子,“大人,您要不要吃一碗长寿面?那个……有三公主送来的,还有小厨房做的,您想吃哪个都可以。”
今天是裴砚权的生辰,他晚上没吃东西就去了二公主的府邸,还命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泊清想不明白,首辅准备菜式又准备宠物,倒像是在为二公主贺岁一般,可实则,今天不是二公主生日,而是首辅的。
“已经饱了。”裴砚权轻轻点了点唇角。
他在公主府里尝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小骗子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辰,却在醉后送了他一份大礼。
她唤他帅哥,还主动亲了上来。
被嫌弃唇舌间只有绿茶味道的那瞬间,被他选择性遗忘。
裴砚权觉得,这小骗子一直喜欢着他,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敢对他说出口。
就连风风火火搞事业,也雇佣天残之人,仿佛在为当年那件事忏悔般。
“大人饱了?”泊清自然想不明白。
*
时间匆匆,新后大典很快来到。
这一天,通往皇城的路可谓是水泄不通。
夏岁安一早打点好下人,准备出发,不想陆钰找上门,说要与她一同去,耽误了些时间。
现在,马车就堵在街上。
“马车也能堵,真是的……”夏岁安生闷气。
陆钰穿着一身漆蓝衣袍,惬意地吃着莺桃,“反正又不急。”
夏岁安瞥他,“没你我也不用急啊,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要是不重要我要把你塞油锅里。”
陆钰出门时,衣物做了熏香处理,浓浓的麝香味充斥了整个车厢,夏岁安不喜欢这股子味道,在夏日升温加持下,有点呛鼻。
“我找你肯定是有要紧事。”陆钰正开口,准备继续说下去,车厢外传来青蝉的声音。
“公主,首辅的马车朝你打招呼呢!”
夏岁安一愣,觉得这句话有歧义,马车怎么打招呼?
她掀开窗帘,果不其然看到裴砚权同时掀起。
说实话,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自上次在她府里,他送了她圈圈后,她喝了不知名的酸梅味酒水,就醉晕了,醒来已经在塌上。
问青蝉说,裴砚权早就走了。
掀起帘子的裴砚权看向她,夏岁安穿着柳绿色衣裙,绉纱流云绣在肩上。
两辆被堵着的马车几乎停在一个水平线上。
裴砚权心情很好的开口:“二公主,真巧啊。”
“是挺巧的,所以你找我有事吗,我是计时收费的。”夏岁安脾气依旧。
裴砚权不在意:“那只……”他顿了顿,“猫过的如何?”
他本来想叫夏岁安给那只猫取的名字,圈圈,可圈字在嘴边打滚,始终觉得奇怪,就没有说。
夏岁安见他只是问起猫,眼眸一定,“它肯定过的很好啊!来了我这里都快变成我的主子了,青蝉天天上赶着伺候它。”
“嗯……”
裴砚权盯着她的唇,夏岁安前不久吃过莺桃,嘴唇红艳。
他忽的有些后悔,生辰那天没有朝这柔软嘴唇咬上去。
要知道两种滋味毫不相同。
“公主最近……可有想臣?”
裴砚权声音不大,神情更是一派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夏岁安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我想你干什么?哦,你是介怀你送了猫我,我还没向你道谢是不是?”
“等明天,我就让人送礼物过去你那,算回礼了。”
裴砚权觉得有些不对劲,夏岁安每句话都没有踩在他的点子上,小骗子仿佛不把那晚主动亲他当一回事般。
他忽的问:“公主殿下可还记得,臣送猫那晚,公主喝醉后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夏岁安一愣,她被问住了。
那晚她喝断片,哪里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醒来就在床上了。
圈圈跳上贵妃椅,和她一样睡得安稳。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的事情吗?
夏岁安微颤出声:“我喝酒断片不记得了,难道我耍酒疯骂你了?”
“应该不会吧,虽然我很想骂你,但我是个有素质的人……”
裴砚权沉默。
两辆马车明明只隔着一尺距离,他却忽的觉得,自己与这货真价实的骗子相距一整条银河。
“原来公主殿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砚权报复性开口:“公主那时说,要将自己全副身家,都送与臣,包括但不限于公主府……”
“不可能!你骗我!”夏岁安坚定道。
爱财爱己风生水起,她就算喝醉了也不会拿钱开玩笑!
裴砚权掩下心底一丝不显的怨念,腹里草稿正准备说出,马车车窗里就冒出了另一个脑袋。
陆钰将夏岁安脑袋别到一边,自己抬头,明目张胆看向裴砚权。
湖蓝色发冠束着他一头墨发,阳光洒落间,冲淡了他的商贾之气,多了分君子如玉。
陆钰出声:“首辅大人,你和二公主谈了这么久,也够了吧?该还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