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面前能屈能伸,本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们这般厚颜无耻的正道弟子了。”
妖冶女子冷笑,她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扫过八人,仿佛在看可口的食物:“不知是哪个宗门,养出你们这般没出息的东西?”
望舒阁几人疯狂交换眼神,这玩意不像是想放过他们的样子啊。
“姐姐威风凛凛,又美艳照人,我们向您这般了不起的大能下跪,是心悦诚服,而非厚颜无耻。”
玖茴把扶光仙君送的灯笼收进纳戒,挤开师兄师姐们,蹲到几人最前面:“便是姐姐不以生死相威胁,我们也愿意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
“姐姐?”
妖冶女人声音有些喑哑,她打量一番玖茴:“小姑娘年岁不大,嘴巴倒是挺甜,哪个宗门教你这么说话的?”
“在下乃……神极门弟子。”
玖茴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道:“家师派我们出来办事,求姐姐通融饶命。”
“本座的确说过饶你们性命,可没说让你们走。”
妖冶女人冷笑,轻轻松松用灵力震开乌丞相背上的结界,把八人拉了出来:“方才我抓到几个望舒阁的弟子,不如带你们去与他们作伴?不过他们倒比你们多几分骨气,被本座打得半死才下跪求饶。”
望舒阁?
玖茴心下疑惑,他们望舒阁八个弟子全在这里了,哪还有其他弟子?
哗啦。
就在妖冶女子抓走八人的瞬间,乌丞相化作巴掌大小,以极快的速度蹿进雪堆,瞬间消失不见。
八人:“……”
你一只乌龟,逃起命来还挺快。
“真是天生胆小的缩头乌龟。”
妖冶女子并不在乎乌丞相的逃走,她咯咯笑出声来:“人类除夕夜吃丰盛餐饭,本座也该学一学人类的习俗。”
她张开双臂,带着血腥味的狂风骤起,把望舒阁八人卷进风里,遁入远方。
玖茴等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几息间,他们就被扔进了一个破庙中。
破庙四处透风,角落散落着森森白骨,玖茴刚爬起来,就被妖冶女子捏住了下巴,逼迫玖茴与她对视。
“这张脸真鲜嫩,不知道你的血液是否与脸蛋一样鲜嫩可口?”
破庙昏暗,妖冶女子挥手点燃墙上的火把,她血红的眼瞳中,似有红光闪烁。
在摇曳的火光中,玖茴注意到了女子脖间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眨了眨眼:“前辈想要现在吃了我?”
“当然不。”
妖冶女子松开玖茴:“本座向来说话算话,说了不杀你们,自然不会立刻要你们的性命。”
她站起身,挥袖在破庙中立下重重结界:“你们这几个神极门弟子,在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会一一来品尝你们的味道。”
说完,她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
“呸呸呸。”
长河看了眼漆黑的庙外,神情凝重:“这里至少离桃林城五百里,这女人带着我们八个人,能在瞬息间带我们飞这么远,只怕修为深不可测。”
“她可不是什么女人。”
玖茴从纳戒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妖冶女人捏过的下巴:“这破庙里煞气冲天,腥味重得令人作呕,不知这妖物杀了多少人。
不过长河师兄,你怎么知道这里至少离宗门五百里?”
“这里看不见月亮。”
汐沅代为解释道:“古往今来,除夕夜都是看不见月亮的,唯有望舒阁方圆五百里不同。”
“望舒即为月,每年除夕夜里,望舒阁周围生灵看到的月亮,其实是祖师爷留下来的一件法器。
祖师爷说,除夕是天下凡人团圆的日子,不能无圆月相伴,所以耗时十年炼制了能代替月亮的法器,并且传下祖命,每年除夕夜时,望舒阁都要把这件法器悬挂于高空。”
汐沅眉头轻皱:“这座破庙看不见月亮,就证明我们至少距离宗门五百里以外。”
“等等,小师妹说那癫婆子不是女人,难不成他是个癫公?”
长河不小心踢到一根骨头,赶紧把骨头摆回原位,双手合十道:“在下不小心冒犯,请莫怪请莫怪。”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祉猷从纳戒中取出干净的帕子,放到玖茴手中,用食指指了指她的手背,那里还有块脏污:“它是只水蛭妖。”
“水蛭……不分男女?”
望舒阁其他六人都很意外,无用的见识又增加了。
“对,水蛭不分公母。”
玖茴站起身,走到结界边:“不过它们想生孩子时,可以选择做父亲还是母亲。”
长河忍不住摸了摸汗毛直立的手臂:“这玩意儿要吸血啊,它该不是想养着我们,慢慢吸血吧?它说不杀我们,不代表不吸血。”
“这只水蛭妖可能有近五千年的修为,你们都不是它的对手。”
玖茴在结界上探了探:“希望乌丞相逃命以后,会叫师父来救我们。”
“瞧你这话说的,五千年大妖,就算我们八个人的师父撂一块,也不是它对手。
到时候是来救我们,还是来送死?”
长河围着结界看来看去:“不如想想怎么在他们来送死前逃出去。”
“别想了,这个结界根本打不开。”
角落里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玖茴朝角落望去:“怎么又是你?”
垣涡与两名神极门弟子浑身血污地躺在角落里,看他们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恐怕已经被水蛭吸过一次血了。
“我们本来是想来桃林城玩,谁知道半路被妖怪抓到了这里。”
垣涡有些心虚,眼神闪烁着不太敢看望舒阁八人。
“你们三就是水蛭妖口中,那几个被打得半死的望舒阁弟子?”
玖茴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道:“你们求饶归求饶,怎么还冒充我们望舒阁的人?”
“我那不是怕丢宗门颜面么……”
垣涡回瞪玖茴:“刚才那个妖怪让你们好好睡一觉时,为什么称你们为神极门弟子?”
“你们怕给宗门丢脸,难道我们望舒阁就不要面子?”
玖茴干咳一声,默默移开视线:“算了,这事我们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不对,你们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垣涡反应过来:“你们该不会直接下跪求饶了吧?”
望舒阁八人齐齐看破庙的房梁,哎嘿,这房梁看起来真不错。
垣涡挣扎着爬起来:“老子跟你们八个丢人玩意儿拼了!”
“掌派师兄,算了算了。”
另外两个神极门弟子赶紧拉住他:“危难时刻,我们要团结一心,想办法对付那水蛭妖。”
最主要是,他们三个受了伤,又被水蛭妖吸了血,打不过他们八个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就忍了吧。
“房顶上也有结界。”
垣涡头晕目眩地靠着墙坐回去,有气无力道:“别靠近北边的墙,那边全是会吸血的那玩意儿。”
他差点被恶心得吐出来。
“上面出不去,四周也出不去。”
玖茴从纳戒里掏出八个蒲团扔到地上,盘腿坐好:“要不垣涡你用掌派弟子令,向各大宗门求救?”
“你以为我是十大宗门掌派弟子呢?”
垣涡没好气道:“只有十大宗门的掌派弟子才能用弟子令向各大宗门传信,我们神极门没那么大本事。”
“哦,我看你们神极门平日里耀武扬威,还以为你们能跟十大宗门平起平坐呢。”
玖茴啧啧两声:“要你何用?”
垣涡被气得脑瓜子嗡嗡响:“你到底要记仇多久?!”
“我小心眼,记仇能记一辈子。”
玖茴看了眼四周:“声音小点,你想引来水蛭妖?”
垣涡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算了,看在他还欠她一万灵石的份上,他忍了。
“看来你们还不够安分。”
水蛭妖出现在破庙中:“本座喜欢安静的人。”
它口中吐出黑色煞气,瞬息间望舒阁与神极门弟子都无声无息晕了过去。
“人类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比较讨人喜欢。”
它满意地走到晕倒在蒲团上的玖茴与祉猷面前,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可怖牙齿。
“前辈。”
玖茴睁开眼,摁住它的手腕,微笑道:“前辈说好了不杀我们,怎能出尔反尔?”
“你竟然能抵抗本座的煞气?”
它眉头一皱,反手掐住玖茴脖子:“看来本座不能留你。”
“前辈好狠毒的心肠。”
玖茴摁住它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修行不易,不知这些年有多少人命丧前辈之手?”
“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黄毛丫头,还想关心那些已经死去的废物?”
它手上渐渐用力:“不如等你死了,下去好好问问。”
“前辈不愿说就不说,打打杀杀多不好?”
玖茴眨了眨眼,在它手中化作一道青烟,闪身来到它身后:“前辈原形令人作呕,晚辈实在不想与前辈动手,不若前辈体贴体贴晚辈,自戕了吧。”
水蛭妖神情凝重地转身看玖茴,见她脸颊苍白,双手微颤,突然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仅仅以身化烟就耗费了你不少灵力吧?”
玖茴笑而不语,她双指夹起一张符咒:“烈火咒!”
挥手把符纸扇开,它怒道:“本座修行几千年,怎会惧火,你竟敢侮辱本座?!”
“烈火咒!”
玖茴不理它的话,双手结印,召出无数张烈火符咒,烈火符咒在空中化作火龙,把它紧紧绞住。
趁着这个机会,玖茴挥袖把晕倒的众人扫到一起,抛出乌丞相借给她的龟壳,罩在了他们上方。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有心思顾别人。”
水蛭妖挣开火龙,顿时火花四溅,点燃了不少东西,北面的水蛭瞬间被烈火烧成一片灰烬。
“前辈,你的那些孝子贤孙都被你烧成灰烬,你都不替它们落两滴眼泪?”
玖茴见烈火咒对水蛭妖无用,往后退了两步:“真是冷血冷情又恶心的妖物。”
“你说这么多废话,是想拖延时间?”
水蛭妖召出炼血鞭:“可惜这里不是谁都能来,没人能救你们。”
“求人渡不如己渡,前辈您多虑了。”
她连连后退几步,朝房梁上方道:“祉猷!”
什么?
庙里还有其他清醒着的人?!
水蛭妖抬起头,忽见漫天飞舞的白雪倾泻而下,白雪多得宛如雪崩。
“啊!”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挣扎着想要躲过这些“白雪”
。
这根本不是什么雪,而是盐!
“我杀了你!”
它忍着剧痛,朝躲在房梁上的祉猷挥鞭,祉猷飞身躲过,他挥舞着宽大的袖摆,堆积满地的盐化作无数锁链,锁链编织成牢笼,把水蛭妖锁在了笼中。
“祉猷,你没事吧?”
玖茴飞到祉猷身边,抓起一把盐化作飞剑,隔空指着水蛭妖:“前辈,今夜我们心情好,只要你跪下向我们求饶,我们就让你……”
“算了。”
她投出飞剑,扎在水蛭妖的大腿上:“你害人无数,孽气冲天,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能饶了你。”
水蛭妖要冲过来杀玖茴,可是刚碰触到锁链牢笼,它的皮肉就化作血水,疼得它只能在牢笼中间缩成一团,它用不甘的眼神恨恨盯着玖茴:“你们为何知道我最怕的是盐?”
从云层中突然出现时的它有多傲慢,此刻便有多狼狈。
“只要是妖,就会有弱点。”
玖茴掐了一个法诀,盐堆里又飞出两把匕首:“这可不是普通的盐,而是取自深海,用炼丹炉炼制出来的上好精盐,别说前辈仅五千年修为,纵然你有万载修为,也无法逃脱本能的弱点。”
“书中早有记载,水蛭遇卤化血水。”
玖茴叹气:“难怪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只有傻瓜才会打生打死,而聪明人早就懂得抓敌人弱点。
水蛭妖抬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玖茴:“你如何发现我是水蛭妖的?”
玖茴:“……”
她扭头看祉猷。
祉猷板着脸:“猜的。”
“对,猜的。”
玖茴点头:“我说你是水蛭时,你没反驳啊。”
“你!”
水蛭妖再次想冲过来,最后却在惨叫中缩了回去。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玖茴语气淡淡:“下辈子如果有机会做妖,切勿作恶,要多积德,也别让人猜出你的真身。”
屋外响起一声惊雷,玖茴想也不想就用利刃划破自己的衣摆,转头见祉猷护着大氅舍不得弄坏,伸手扒下他身上的大氅,把他的内袍划破,两人在地上齐齐打了一个滚。
水蛭妖不解地看着两人,他们在发什么疯?
轰!
第二道惊雷落下,玖茴扔了手里的匕首,召出一道盐龙,把盐灌进水蛭妖嘴里。
“唔唔唔!”
水蛭妖捂着喉咙痛苦翻滚,却说不出半句话。
“妖孽住手!”
破庙的门被撞开,南砜带着两名亲传弟子冲了进来,他扬起剑朝结界劈去,刹那间虎啸龙吟,无限剑意化作寒光向结界强势袭来。
然而……结界纹丝未动。
雪花顺着大门飘进庙内,南砜被结界震得连退两步,靠剑支撑着身子才没有摔倒。
“南砜道友。”
玖茴有气无力地捂着胸口道:“这只妖有近五千年的修为,它的结界我们破不开。”
五千年修为的大妖?!
南砜面色大变,不过当他的眼神落到在牢笼中翻滚的妖后,面上的惊惶化作不解,这五千年的大妖,怎么被他们关进牢里的?
他还来不及询问,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
“南砜,让开!”
他与两名亲传弟子闪身让开,两道极其恐怖的剑意自门外袭来。
方才还牢不可破的结界,瞬间化作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镜与秋华一左一右跨进庙门,两人见所有人都还活着,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玉镜把几个师侄都检查了一遍,见他们睡得正香,于是走到玖茴与祉猷身边,心疼地把他们俩扶到旁边坐下:“玖茴,祉猷,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
玖茴一下子钻进玉镜怀里,哭得伤心欲绝:“这妖实在可恶,把我们八个人掳了来,说要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还要我们下跪。
师兄师姐们宁死不屈,被他打伤晕了过去,徒儿都要被吓死了。”
“不怕不怕,乖徒儿莫怕。”
玉镜轻拍着玖茴的后背,高声道:“你们面对恶妖威胁,宁死也不愿屈服,做得很好,不愧是我们望舒阁的好弟子。”
南砜与两名九天宗亲传弟子面上露出钦佩之色,望舒阁虽然势微,可是面对恶妖不愿屈服的风骨,实在让人钦佩。
“徒儿与祉猷实在不是此妖的对手,幸而徒儿纳戒里放了一些盐,恰好此妖最惧咸盐,才靠此物勉强制服了它。”
玖茴有些心疼这些盐,多好的盐啊,被这妖浪费了。
一些?
南砜看着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盐,以及用盐炼化的牢笼,说“一些”
是不是太谦虚了?
“唔唔唔……”
水蛭妖用血红的眼睛瞪着玖茴,恨不得现在就喝干她的血,吃干净她的肉。
它纵横妖族这么多年,竟然折戟在一个黄毛丫头和一个黄毛小子的手上。
“师父,它还在瞪我。”
玖茴往玉镜怀里挤了挤:“徒儿好怕。”
唰!
一道剑光闪过,水蛭妖的双目被无情剜了去。
秋华收剑入鞘,在水蛭妖的惨叫声中语气淡漠道:“妖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就别要了。”
南砜与两名亲传弟子偷偷往后退了两步,他们还记得秋仙尊他们宗主关系不好这件事,在宗主没有来之前,他们不会多说一句话。
“南砜。”
秋华扭头看向南砜:“把庙里的尸骨都收殓起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是,晚辈遵命。”
南砜立刻收起剑去干收尸的事。
两名亲传弟子赶紧跟上,用实际行动向秋仙尊证明,他们眼里有活,手脚勤快。
收殓完所有尸骨,南砜规规矩矩退至门口,干守门的活儿。
离秋仙尊远一点,他们心中会更踏实。
“今日多谢秋宗主出手相助。”
玉镜起身朝道谢:“鄙宗这些不成器的弟子,让您费心了。”
“玉阁主不必如此客气,我与玖茴小友十分有缘,便是玉阁主不开口,我也会赶来助诸位一臂之力。”
秋华见龟壳结界下的九人还没醒,转头看向玖茴:“玖茴小友,这几位小友可有碍?”
“他们都没事,只是中了恶妖的煞毒,才晕了过去。”
玖茴从玉镜怀里钻出来,挥手撤去龟壳结界:“也不知他们何时能醒?”
“此香能解煞气,玖茴小友不必担心。”
秋华从纳戒中取出一支清神香,点燃后插在地上:“贵宗弟子面对恶妖,仍能有不屈之风骨,玉阁主真是教徒有方。”
望舒阁六人迷迷糊糊间,约莫听到“不屈”
“风骨”
之类的字眼,心下不禁想,这是在说谁?
“秋宗主谬赞了,这些孩子不过是莽撞了些。”
玉镜温柔一笑:“他们还有得学呢。”
望舒阁几人:“……”
哦,原来说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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