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贺长风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哽咽了。
如果他的战友或者发小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会大吃一惊。
话说,他从小到大,从记事起,就没有哭过一次。
古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老人,衣着半旧,还打着几个补丁。双手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结果。身体有点瘦弱,明显是缺少营养,日子过得艰难。
再想一想爷爷后娶的那个女人,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小佣人一样服侍她,这个无耻的女人还到处标榜自己的大儿子很孝顺。
利用父亲不知道这人不是亲娘,利用父亲年仅五岁,一步步的给父亲设套、洗脑,让父亲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她设下的套子里。心甘情愿的,屁颠屁颠的,当她的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愚孝的小奴才、小傻瓜!
这个无耻的女人,何其的可恨啊!
杀人,诛心啊!
最可恨的,莫过于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爷爷了!
明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父亲的亲娘,却为了讨好小妻子,把父亲给瞒的死死的!
愚孝的父亲,也把母亲害惨了,受尽了冒牌婆婆的欺压、蹉磨。连带着,他跟弟弟妹妹,打小都被堂弟堂妹们欺压,对他们各种退让、容忍。
只因为,父亲要对亲生母亲尽孝道,以补偿亲生母亲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掉所遭受的苦难。
堂弟堂妹们,是冒牌奶奶的心肝宝贝,是他跟弟弟妹妹们,不能招惹、必须退让、甚至是必须帮这些人背锅的存在。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明白,一个人的心怎么能偏到胳肢窝里?
一直到三年多前,在父亲八个月的时候,就去了港城定居的小姨婆,想方设法找到父亲,所有的谜团这才得以解开。
“好孩子,好孩子快别哭,咱们祖孙二人能够团聚,这是大喜事!”余婉玲双手握住贺长风的手,泪中带笑,心里既激动又欢喜。
三人在庭院的石榴树下落座,彼此讲述自己的过往。
贺长风早已从廖怀远那里得知,奶奶在这里已经嫁人生子,也就知道这一点,别的却不了解。
“孩子啊,奶奶当年被敌人逼落悬崖,被山里的猎户父子救了。这一对父子,也是抗日的英雄,一家人都是心怀正义的人。
落崖后我头部受伤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只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山野的儿子,还有自己叫什么名字,别的都想不起来了,一想头就疼的厉害。”
余婉玲说到这里,有点不安的看了一眼贺长风,生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无法接受。
“孩子啊,奶奶当年被救之后,右腿断了,很长时间不能走动。猎户一家听说奶奶有个刚出生的孩子流落山野,出钱发动了全村的人以及亲朋好友,漫山遍野的去寻找。
足足找了三天,都没有结果,村里人跟亲朋好友都不乐意找了,猎户一家人还是继续找了五天,实在没有一点线索,这才无奈作罢!”
看她那不安的样子,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下去。
贺长风放柔声音:“奶奶,没关系的,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那种情况下,能毫不犹豫的对您伸出援手的人,都是值得尊敬跟感恩的好人!您的事情,其实我听说过一点,我都能理解也能接受,您不用顾忌太多!”
其实,就算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受,那又如何?
奶奶又不欠他的,也不欠父亲的。
毕竟,当年奶奶可是决心用生命作为代价,为父亲跟小姨婆争取一条活路。从那一刻起,其实奶奶对父亲原本有的亏欠,就足以弥补了。
“啊?你已经听说过我的事情了?”余下婉玲愣了一下,继而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啊,廖老师肯定知道我在这里,结婚生子了。”
既然大孙子理解她,也能接受她再嫁的事情,那她就没有什么顾虑了。一五一十,有啥说啥吧!
“猎户一家姓彭,我再嫁的就是救我的那对父子中的儿子,也是家里的长子彭栋梁。我一直想不起过去的事情,右腿又断了,无处可去,也没法离开。就一直住在他家里,村里各种风言风语,三年过去了,风言风语越演越烈。没有办法,我只能跟他在一起了。
当然了,也是他人很好,高大英俊,跟我三观又很合,彼此之间日久生情了。不然就算外面的闲言碎语可以把人淹死,我也不会做出再嫁的决定。”
余婉玲说着,抱歉的看着贺长风:“就是奶奶这样,估计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会让你们觉得丢脸。”
别的她都不担心,就是担心她那前夫,也就是长风的亲爷爷,会不会因为她再嫁的原因,而对长风一家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从而损害到长风一家的利益跟名声。
“没有的事!我不觉得丢脸,也不会给我们带去麻烦!”贺长风连忙安抚老人家,说的真心实意:“当年您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了!”
“真的?真的不会对你们的小家庭造成不好的影响?”余婉玲将信将疑,依然很是担心。
为了安抚奶奶,贺长风干脆半点不隐瞒:“奶奶您可不知道,当年小姨婆带着我爸跟爷爷会合之后,爷爷听说您被敌人追杀,当即就认定您肯定牺牲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娶了别的女人,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从那以后,我爹就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了!两岁的小娃,就要洗尿布、扫地、烧火、看孩子,但凡出点小差错,都要被白莲花各种数落、训斥,甚至是用竹条打手板、小腿。”
“什么?!竟然这么可恶!毒妇啊!”余婉玲尽管对当初的任何事,没有多少记忆,可是听了他的话,依然本能的心痛如绞,痛哭失声。
小梨也忍不住叹息:“你爷爷应该不会毫无所知,就这样看着不管?
余婉玲也停止大哭,竖耳倾听,她很想要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才能做出正确有效的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