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漫天阴云遮住了圆月,风中带着桂花的香,阵阵飘进屋里。
用了饭,苏穹拉着阿卓下棋。阿卓看着黑白棋子,挠了挠头:“苏大人,我不会啊。”
苏穹将那几个花灯拿过来放他面前,一本正经道:“你选两个军师。”
阿卓看着一群奇形怪状的动物,一脸认真地问:“他们谁更厉害?”
“恩……”苏穹想了想,“相较之下,寒尽更厉害。不过与我比起来,皆一般。”
旁边剥瓜子的苏疑笑道:“他们都一般,但是三叔一个都赢不了。”
苏穹瞪他一眼,催促阿卓快选。
阿卓最后选了那只狗。
苏穹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选白鹤。”
“选谁都赢不了,不如选个最凶的。这只狗看起来就不好惹。”阿卓捏着白棋随意放在了棋盘上。
苏穹哈哈大笑:“很有道理。”
苏疑移过来,一边剥瓜子一边观战。阿卓纯粹就是乱来,苏穹也没有多认真,苏疑稍微指点一下阿卓,苏穹就皱紧了眉头。
苏穹不满道:“问之,你去赏月吧。”
“下着雨呢。”苏疑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在苏穹面前,苏穹立马开心起来,也不赶他走了。
屋外虫鸣伴着潇潇雨声,屋里棋子落盘声夹杂着瓜子破裂声,安静极了。
苏疑看着棋局,突然道:“三叔,如果朝廷一直不下文书,小舅舅还能在九月攻陕城吗?”
这也是苏穹正担心的,这个时候并不是出兵的好时候,最晚十一月,路就会被大雪覆盖,辎重运输困难,士兵亦畏寒,进陕城的路更不好走。所以陆望打算九月初出兵,速战速决拿下陕城,等来年春暖花开,进军关中。
苏穹指尖的棋子久久未落,他打量着棋盘说:“今年没有拿下陕城,明年就不一定那么好拿了。明日我再去劝劝皇上吧。“
阿卓听得云里雾里,一声棋响,苏穹惊呼:“我赢了!”
阿卓将手中棋子一扔,丧气道:“不会不会,太难了。”
苏穹收着棋子问:“那你会什么?我们玩儿你会的。”
阿卓想了想,神神秘秘地笑了,“我会偷东西。”
苏穹苏疑惊讶道:“偷东西?”
“对啊,我以前是个小偷,老大没跟你们说吗?但是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们可别去报官抓我。”
苏穹笑道:“我们抓你不用报官。”
阿卓缩了缩脑袋:“……”
苏疑看着手中的瓜子悠悠地说:“三叔,我有个歹毒的计策,不知可不可行。”
苏穹蹙眉道:“有多歹毒?”
“朝中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带头掀风作浪,不如离间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无暇顾及北伐之事。”
苏穹若有所思地点头:“可以一试,不过应从何处下手呢?”
苏疑道:“从银子下手,他们最在乎的不过就是手中那点利益。”
阿卓凑过来说:“这也太不歹毒了。”
二人看向他:“你有何想法?”
阿卓扬起眉毛:“离间计嘛,很简单,我把其中一人的媳妇儿偷出来,放进另一人房里。怎么样?”
苏疑迟疑道:“偷人……不大好偷吧?”
阿卓抱着手臂,“这有何难?迷晕就行了。或者,我把其中一人给那啥了,嫁祸给另一人。我就不信他们不反目成仇。”
他伸出两只手的两根手指,夹了夹。
苏穹竖起大拇指:“够歹毒。”
阿卓蹲在板凳上,看向苏穹:“苏大人选哪个?”
苏穹纠结了一番,艰难作出选择:“选问之的。”
阿卓疑惑道:“不选最歹毒的吗?”
苏穹笑道:“选最简单的,阿卓你过来。”
阿卓跳下板凳,俯身过去。
苏穹交代道:“我需要你去办件事情。你先去查一查城西明里钱庄背后的东家有哪些人?如果有杨宗道和李吉这两人,你就把他们两家的账本偷出来。能办到吗?”
“能。”
“账本这东西很重要,你拿账本时要避开他们查账的时间。动手前告知我一声,拿到账本后马上交给我。”
阿卓点头:“苏大人放心,偷东西这事儿我是专业的。”
他举起手,手指上挂着一枚玉佩,正是苏穹的。
苏穹惊讶地看着阿卓,阿卓笑了笑:“手还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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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在打仗,为减少开支,中秋节并没有大肆铺张举办宫宴。
刘渝草草用了晚膳,还在想着杨宗道的话。他事事依赖着苏穹,苏穹做事既周全又有分寸,虽然朝中大小事务都是苏穹在处理,但他从未觉得苏穹有逾矩之举。可杨宗道的话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种子不大,但依旧堵得他难以呼吸。
翻遍史书,南齐延续一百余年,世家轮番掌权,无一不走上谋逆之路。刘渝心中是害怕的。
烛光忽明忽暗,刘渝心里苦闷,独坐在榻上愣神。
小太监端着燕窝走进来,轻声道:“陛下,秋夜凉,喝点燕窝暖暖身子 吧。”
刘渝挥了挥手,“放着吧。”
小太监站在旁边,等着服侍刘渝就寝。见刘渝情绪不佳,小太监道:“今日是中秋,陛下可是思念远在他郡的皇子了?”
刘渝叹了口气:“如何不想啊,就算是皇帝,也希望儿女承欢膝下,谁愿意做个孤家寡人。”
小太监弯着腰道:“陛下实在想念,就下诏将各位皇子召回鄞都,何苦独自劳神苦思,奴才看着都心疼。”
“朕如何不想,只是……”刘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去年过年刘曜回京时说起唐有怀的案子。当时他觉得是唐巢和唐有怀做事荒唐,苏穹公事公办,没什么问题。如今再仔细琢磨,苏穹和陆望似乎都没有将刘曜放在眼里。刘曜说的时候也很委屈,只是他当时逗着他的皇长孙,忽略了刘曜的哭诉。
刘渝心唰得往下沉,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太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刘渝辗转反侧了一夜,以为苏穹会着急与他说攻陕城之事,没想到一连三天,苏穹再也没主动提过这事。
交战地不断有战报传回鄞都,峳州军大败姜国军队,有望在新年前攻破司州。陆朔以合州为据点打下淇北三州,接囊燕国。陆望驻扎上阳郡后,中原各城混入间谍趁机蛊惑民心,动乱不断,周竖和苏慎的战报多是以平乱为主。陆望则是请求攻陕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渝不是傻子,知道如今是攻陕城的最好时机。他等着苏穹来找他,苏穹却直接在两日后的朝会上将此事提出来。
主战派情绪激昂,慷慨陈词。主和派几番站出来都被骂了回去。刘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他在人群中寻找着杨宗道几人,根本不见人影。
刘渝本想再拖一拖,以苏穹为首的主战派却不依不饶,几番狂轰滥炸之后,刘渝不得不妥协。
憋着一肚子气散了朝,刘渝才派人去寻杨宗道。
得到的回复是杨宗道和李吉等人受了伤,在家休养。来人只有何薄命,刘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何薄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刘渝便将在朝廷上受的气全部撒在了何薄命身上。
何薄命从来没见过刘渝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心肝都在颤抖,一脸憋屈地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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