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勉前脚走,陆望后脚就开始吐,吐完又觉得脑袋晕得厉害,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慕可和叶双秋守在门外,见曾勉全须全尾地出来,就知道没有受到责罚。慕可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主子没事吧?”
曾勉道:“我看不出来,可能得需要卧床几日。今天晚上我要从南门偷袭敌军,二位哥哥可否去北门造势,扰乱敌人视听。”
叶双秋道:“你这满身是伤,我去吧,你和慕可去北门。”
曾勉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逞强。
接下来的几天,曾勉奇计百出,将敌军三五日可完工的准备工作硬是拖了十来日。敌军攻城器械搭建好后,石头城的防守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陆望中途又去见了孙放一次,依旧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倒是邓初察觉出问题,苏慎被自己打得只剩几十人困守石峡道,孙放却还没到乱石关,想来大齐的援军已经赶往雎城了。
这样一来,石头城孤立无援,正是攻城的好机会。
号角声响彻云霄,城墙下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城门,云梯,攻城车等攻城器械在士兵的推动下,缓缓向城墙靠近。
城墙上突然飞出大量石块,火球,箭矢……可依旧阻止不了敌军的靠拢,一层士兵倒下第二层士兵接着上,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在这一刻,城墙上的每一个人明确了十万大军的概念。
云梯终于搭上城墙,士兵们在雷雷战鼓声中不顾流箭飞矢往上爬,用生命为后来者铺路。中箭的人,被石头砸到的人,被热油金汁烫到撕心裂肺吼叫的人纷纷坠下去,城墙下尸体如山堆,犹如人间炼狱。
相较于城墙,城门是比较薄弱的地方,城墙的猛攻不过是为攻城门打掩护。城门一旦被破,敌军入城,无力回天。
无论如何,城门不能在第一轮进攻就被破坏。石头城城门有两层一层是木头门,木头外覆了一层铁皮,防止敌人火攻。木门外加了一层铁闸门,由机关控制,自上而下形成一道屏障。
邓初大军到达之前,苏疑就命人疏通护城河,只可惜时间有限,有些地方仍旧瘀堵。吊桥一收,那些瘀堵的地方就成为领导敌军前进的目标。幸而几道城门外的河道已经清理过,下了几场雨,河中积水足够阻挡敌军。曾勉想得周全,晚上骚扰敌人时,命己方将士继续在护城河外安置拒马桩,挖陷马坑,蒺藜等,以阻碍敌军靠近城墙。
此时邹立琢正带人与这些烦人的肉眼可见的陷阱斗争。城门突然打开,几列士兵蜂拥而出,对着邹立琢就是一顿乱射。邹立琢立马命人举盾,盾牌挡不住,就拿填壕车当作盾牌。巨石砸下来,火箭飞过来,邹立琢眼睁睁看着填壕车被砸烂,被烧坏。他依旧咬牙坚持着,势必要将这些障碍物清除掉。
邓初见城内守军准备充分,自己损失惨重,天黑之前鸣金收兵往回撤,以作休整。
石头城挡住了第一次猛攻,大家都很开心。城内将士伤亡不算惨重,陆望让张弱留下清理战场,带着其他人开会去了。
曾勉率先道:“今日敌军攻势虽猛,却能看出来没尽全力,邓初应该只是试探一番,试图找出我们的缺点。”
苏疑道:“护城河外的障碍几乎被清理干净了,他们下一步就是渡河攻城门。他们很快就会发动第二轮攻击,或许就在夜里。”
吴忠骇然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陆望道:“打开城门,正面迎敌。”
吴忠问:“不是有瓮城吗?敌军人多,正面迎敌多危险。”
叶双秋道:“瓮城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玩意儿,如果不守城门,敌军猜也能猜到有诈,瓮城就白修了。”
吴忠恍然大悟。
陆望突然问道:“吴校尉见过地鼠挖洞吗?”
“啊?”吴忠愣了愣,“没见过,但是听过。”
“我让你埋得坛子埋得怎么样了?”
吴忠立马道:“完全按照将军的吩咐来的,埋完了。”
陆望看向他:“从今夜起,你就派人在坛子处监听,防止地鼠入城搞破坏。”
吴忠眨眨眼:“原来将军说的地鼠是指敌军啊。将军好手段,竟未雨绸缪,防止敌军挖地道。”
陆望对他的恭维不为所动,只是道:“注意城外有无新的土堆,或者城中井水有没有变浑浊。此城护城河不深亦不宽,敌军极有可能用穴攻。”
陆望猜得没错,邓初也看出护城河的弱点,两日前就派人挖洞。此事做得很小心,连土堆痕迹都没有留下。自古攻城都不是件易事,他要直接挖穿城墙,打他们个始料不及。
人多的好处是可以轮流上场,半夜,邓初再一次率军发起进攻。城墙依旧遭受了猛攻,曾勉看着尘烟四起,沙砾四溅,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不禁忧心这城墙还能坚持多久。
无数辆填壕车靠近护城河,填河是个耗时耗力的活儿,填壕车只是起个保护作用,填河也只是下下策。对于这种小护城河,最方便的是架桥。
邓初在一众将士的掩护下,指挥着架桥。一座壕桥刚搭上,就被滚落的巨石砸坏。反复如此,邓初失了耐心,策马从残破的桥上强行过河。
其余将士见状,学着邓初的样子,只要有桥搭上,不管天下是下石头还是下利箭还是下火球,跟着邓初就冲了过去。无数人马落入水中,浑浊的水染上血色。再这样下去,尸体就可以将河填起来。河一旦被填平,攻城车冲车就可以对最薄弱的城门发动猛烈的攻击。
邓初带着人直冲城门,可没有攻城器械,单凭人力很难打开城门。邓初骑着马来回走动,突然城门打开,一列骑兵从里到外飞奔而出,为首的陆望直冲邓初。
幸而邓初反应够快,一边指挥着将士迎敌,一边后撤。
双方将士在城门口激烈厮杀,刀剑划过铠甲,长枪刺入皮肉,他们像感觉不到痛一般,麻木着兴奋着向前冲。
陆望眼里只有邓初,邓初若死,便能给对方极大的心理震撼。
他提着重霄,夹紧马腹,直奔邓初。
邓初似是有所察觉,两刀劈开挡路的人,看着冲过来的陆望,调转马头,避开致命一击。回身将长刀刺向陆望。陆望用重霄挡住,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划过天际,陆望举刀用尽全身力气砍下去,重霄很重。邓初惊讶于陆望的力气,吃力抵挡。旋身躲过时,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臂。
就在地面战况激烈时,一个小分队偷偷潜入地下,准备挖空墙底,城墙坍塌,不攻自破。
结果刚靠近墙根,发现前方是通的。有人窃喜,以为是自己人挖的,正当他们继续往前时,突然浓烟袭来,地道里瞬间弥漫起烟雾,敌军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呛得无法呼吸。敌军慌乱后退,混乱中被踩死的熏死的敌军数不胜数。
吴忠看着鼓风机,赞道:“参军大人好计策。”
苏疑道:“等烟雾散去,派几个人护送我出城。”
吴忠脱口而出:“啊?你要逃?”
苏疑冷冷看他一眼,吴忠打了自己一嘴巴:“苏大人别生气,我胡说八道的。出口处肯定全是敌军,苏大人想出去,怕不是易事。”
“我知道,我会伺机而动,你跟将军说,等我回来。”
苏疑命人在地道里搬回几具尸体,将衣物对换后,又交代道:“派人守住所有洞口,继续监听坛口,绝不能让任何敌军入城。”
末了又补充道,“此任务十分艰巨,将军既然交给了你,你定不能辜负将军的信任。”
吴忠闻言大喜:“是,末将一定守住所有地道,不会让任何一只田鼠有机会入城。”
石头城的处境太绝望了,只是没人意识到。不管是守城的艰巨,还是精神上的压力,都全靠陆望支撑着。所有的猜想只是猜想,所有的假设只是假设。赌博太过冒险,苏穹能统筹全局自然更好,如果不能,苏疑要给石头城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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