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
许闻川应了声,珂郁偲跪坐起来去拉身前的胳膊拦了他关灯的动作,笑了声,“那就开着灯吧,整的乌漆嘛黑的床边坐个人不吓人吗?”
那只手向着床内的方向收,许闻川便顺着腕间的力道坐到了床边。
珂郁偲也抖抖被子靠回床头,在距离许闻川半臂之外的地方安顿下来。
等到坐好了,才歪歪腿用膝盖碰碰身边的人,叫了声,“许闻川。”
“嗯?”
“我能不能用你追我换点特权?”
那双黑沉的眸子中暗含的光在床头灯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和缓,许闻川也看着他,“什么特权?”
敞在床上的腿又支棱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脑袋撑在指背上。
那双狭长的眸子在昏黄的光下半敛着,珂大少爷拉着长调慢悠悠地提要求,“以后每周给我多放一天假?”
上四休三,外加光明正大的摸鱼偷懒。
似乎是在思索这条要求的可行性,许闻川沉默了一会。
直到过了片刻,那道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出去玩十点之前回来。”
唇间蓦地冲出一股带笑的气流,珂郁偲勾着唇角,“知道了,真苛刻。”
“睡吧,不早了。”
许闻川用目光示意床上的人,又低声补充,“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两人都已经洗漱完毕,许闻川的腕间分明没戴表,就空口说不早了。
珂郁偲没跟他争论,扯了扯唇角,屁股向下出溜着滑进了被窝。
人很利索地钻好了,但那双眼睛还向上抬着,里面一点困倦都瞧不见。
“闭眼。”坐在床边的人开口。
珂郁偲又盯着许闻川看了两秒,才应声慢悠悠地阖上眼皮。
但也没能安静片刻。
他又突然出声,“许闻川。”
那声音很轻,但由于不被隔绝在紧闭门窗之外的嘈杂雨声所干扰,所以非常清晰。
“你亲我的时候,心跳得快吗?”
胳膊向旁侧舒展着,轻轻划开。
没听到回答,眼睛慢吞吞地掀起一道小缝,他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掌心向边缘的位置滑出一段距离。
耳畔响起男人的应答声时,指尖也轻轻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指尖,“嗯。”
那声音很好听。
爬到床沿的手没缩回去,相触的指尖在下一秒慢吞吞地勾上去,虚虚攥了人一根手指。
刚掀起一点的眼皮又在心跳的嘭嘭声中重新合上。
闭好眼之后他才扯了扯手心的指节,低声道:“跟我说会话,一会我就睡着了。”
屋内很安静,眼睛闭着,有浅浅的光打在眼皮上,在黑漆漆的视野中透出一点亮。
珂郁偲仔细听着耳朵边的动静,过了好半晌才听到身侧的人说:“明天想吃什么?”
话音落下时,他笑了声,想了会才懒洋洋道:“肉。”
“喜欢吃肉,怎么不长肉?”这声音里有几分正经的困惑。
床上的人还闭着眼,说话的调子慢慢悠悠,“不好吗?”
“太瘦了,不好。”
毕竟个头摆在那,那么大一长条人扔在称上也就一百二十几斤,被人控制着规律饮食了这好一段时间也才勉强要够上点一百三十斤的边。
话音落下时,珂郁偲倏地睁开眼对上了许闻川的目光,很认真地建议,“那你就别老做那些绿了吧唧的东西了。”
“吃肉和吃菜并不冲突,荤素搭配很重要。”他没能得逞,许闻川垂眸看着他,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与自己搭在一起的手指,“已经不是三岁了,不要挑食。”
珂郁偲立马接话,“那为什么我得和三岁小孩一样不能随便跑出去玩,但是不能和三岁小孩一样挑食?”
说是让许闻川说会话,但实则要睡觉的人说的一点也不比人少,甚至眼见着有越来越精神的趋势。
聊个半宿也不成问题。
许闻川默了半晌,开口:“一直说话能睡得着吗?”
“你不知道三岁小孩话多吗?”
珂郁偲躺在被窝里,虚虚攥着许闻川的那只手松开,稍稍歪了歪,指尖轻飘飘地触到那片温热的掌心。
许闻川看着床上脸不红心不跳虚报年龄的人,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那只搭在床边与人交叠的大手伸展开,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整个包裹起来收进了掌心。
“睡吧。”
磁性的嗓音带着和缓的调子响在耳边,让神经在这样的雨夜里不由自主地舒缓下来。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周遭逐渐趋于平静。
连绵的雨声浇灌在泥土里,润泽着花草树木的枝叶根系。
一墙之隔,寂静的室内,昏黄的暖光打在人身上。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均匀平缓下来。
许闻川坐在床沿,没有离开。
黑沉沉的眸子带着专注的视线落在那张熟睡的脸上。
也许他从来没能为这个人找到一个准确的定位。
两人的关系难以述说分明。
十六岁也好,二十四岁也好,他一直看得出那双眼睛里洋溢的情绪和池霁淮许深愿截然不同。
心下只觉得,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和半途中才看着长大的孩子有所不同也是正常的。
并没设想过是喜欢。
珂郁偲是很鲜活,也很热烈的。
虽然时不常便会显露出暴躁或是张扬的样子,不过偶然也会有几分难见的顺从。
都很好。
清醒的时候与熟睡的时候很不同,现在的样子和十六岁比起来,也是大相径庭了。
指背轻轻抚过熟睡的眉眼,拨开散落额前的发丝,掌心的手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过来。
昏黄的床头灯下,许闻川在安静的雨夜中沉默着坐了很久。